35 灯下计议

6月16日晚上10点至6月17日下午2点，利尼和梅勒里

晚上10点左右，普军参谋们于月色之下在布里以北的石子路大道上紧密地聚集在一起，并且摊开了他们的地图。由于失踪的布吕歇尔被推断为死亡，格奈泽瑙接过了普军的指挥权，并反思局势。法军在布里周边的齐滕和皮尔希，与松布雷夫另一侧的蒂尔曼军之间打入了一个楔子。不过黑夜将他们从灾难中拯救出来，而他们的后卫仍守卫布里和松布雷夫两地。许多军队已经撤出战场，方向各异。溃败的部队和开小差者向东朝那慕尔逃去，亨克尔的部队则经松布雷夫撤出前往让布卢。弗里德里希·冯·雅戈带着5个步兵营和2个骑兵团也赶往让布卢。这位将军在失去坐骑后将自己包裹在一名胸甲骑兵的斗篷里，步行带队前进。他们先是来到了一个僻静农场，然后又向东北行进，踏上了罗马古道。

格奈泽瑙决心不与威灵顿分隔开来，但普军所处的位置能否像他们都希望的那样，在第二天，甚至将来的一段时间里，同威灵顿会合再打一场远不清楚。格奈泽瑙知道己方伤亡惨重，尤为焦虑炮队阵地的命运，携带后备弹药的他们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仍由他掌控的部队也不能简单地前去同威灵顿会合，因为法军将他们同四臂村隔绝开来，并且也不可能让蒂尔曼跟进。但是，军队至少有弗里德里希·冯·比洛的坚实支援，后者正沿罗马古道从列日开来。实际上，大约此时，该部前卫正在让布卢以北停下扎营，余部则在前卫之后绵延了7.5英里。

根据齐滕的参谋长路德维希·冯·赖歇的说法，格奈泽瑙建议撤往约两英里以北的蒂伊村，因为军队右翼的大部已经被迫朝那个方向撤离。不过，赖歇发现蒂伊没有被标注在他的地图上，于是建议称许多军官可能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无法找到这个地点。作为分散的部队的会合地，他们需要一个被标注在所有人地图上的城镇，所以决定将撤往瓦夫尔的消息传播开来。朝着布鲁塞尔的方向，他们需要行军15英里才能到达该地。1

实际上，赖歇关于撤往瓦夫尔的解释是不诚实的。普军并不处在撤往蒂伊并于第二天重启战事的状态。他们一定觉得己方需要尽量拖延时间以便在更靠后的位置武装士兵、重组军队。此外，在瓦夫尔有一条通向布鲁塞尔和德意志的完美交通线。向北撤退以便保持同威灵顿的联系，而不是沿着交通线向东撤离的决定非常重要，虽然以防战败，但他们很可能在事前就同意如此。

但是，若他们不在蒂伊停顿，而是继续向瓦夫尔前进，他们的撤退就会让威灵顿的侧翼在第二天早晨暴露于拿破仑的面前。因此，将这一决定提前告知威灵顿成了当务之急，以便他也撤退。然而，严酷的是，格奈泽瑙派遣的最后一位信使在传递这一沮丧的消息前往威灵顿那里时被法军射杀了。所以，威灵顿对利尼的结果和普军的决定一无所知。2

位于布里后方莱特鲁瓦比雷特的交叉路口，一个参谋官指挥部队前往通向让布卢的罗马古道，之后另一个参谋让他们左转到通向蒂伊的小道，然后再前往瓦夫尔。赖歇记录道：“已经沿着罗马古道或那慕尔道路前进的分遣队自然无法召回，从他们本身来看这是件坏事，不过却可以使我们的撤退路线起到蒙骗敌人的作用。”3比洛所处位置的一个优点是错过了蒂伊会合处的部队会沿着罗马古道最终进入他的宿营地。午夜时分，在战场上留下后卫后，齐滕和皮尔希两军最后的部队也开始向蒂伊前进。“夜刚过半，我们拔营”时路德维希·纳格尔正在布里附近，“似乎敌军正在接近。在蒂伊村，我们遇到了围着旺盛火焰的军队。我们也在那附近扎营。这让我们感觉很舒适，很快我就躺下睡着了”。4

约翰·冯·蒂尔曼接到命令，尽可能沿着平行于右翼撤退路线的道路撤退，如不能就前往让布卢。他做出了较为保险的选择，沿着一条从松布雷夫出发的畅通道路，撤向东北4英里开外的让布卢。各团在黑暗中集结，前卫于凌晨1点出发，后卫则在4点悄悄溜走。

几个小时之前，布吕歇尔忠诚的副官费迪南德·冯·诺斯蒂茨带领身受挫伤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元帅离开战场，他希望自己可以让这位老人活下来。他们能逃脱，运气实在是很好：在苍茫的暮色中，法军胸甲骑兵两次经过俯卧于地的将军和他的副官，但是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一次反冲锋将法军赶回了他们的阵线。而追击的普军枪骑兵接近这两人时，诺斯蒂茨跳起身来，挥舞手臂呼救。吕措麾下一群黑色枪骑兵勒马停下，他们帮忙把压在布吕歇尔身上的死马拖走。他仍然活着，于是一个中士将自己的马匹给了他们，并一起将73岁高龄的老帅固定在了马上。之后，诺斯蒂茨带他离开战场，在尘土飞扬中前往蒂伊。

诺斯蒂茨跋涉于因暴风雨而泥泞的路面上，穿行在逃兵和伤员之间。他们穿过了蒂伊，但在抵达梅勒里时，布吕歇尔认为他走不下去了。诺斯蒂茨开始为他寻找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不过村庄的居民早已逃离，他看不到有灯光的房间。最终，他在一扇百叶窗之后发现了一缕微光，便把布吕歇尔引入了那间农舍。室内空无一人，于是诺斯蒂茨站在门旁守卫着，直到一些骑兵抵达。诺斯蒂茨命令他们保护元帅，他出去寻求帮助。

在蒂伊附近，诺斯蒂茨找到了施泰因梅茨，他告诉这位将军布吕歇尔所在的位置，并且要求元帅的安全必须得到保证。之后诺斯蒂茨返回梅勒里，他发现老帅正坐在凳子上，抱怨着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口渴。农舍里此时挤满了呻吟求助的伤员，不过它的主人回来了，他取来一锅牛奶，并在地板上用稻草铺了一张床。布吕歇尔解渴后就睡了。巧合的是，格奈泽瑙也在该村某处建立了自己的司令部，他与身材高大魁梧的格罗尔曼于午夜后同元帅会合。5

在一盏油灯的微光之下，他们举行了一次军事会议。当时，身受重创的老帅躺在稻草堆上，他的瘀伤已用大蒜和烈酒推拿过。他的医生禁止他喝烈酒，不过却允许他喝一大瓶香槟。6形势看起来让人绝望。坐在酸菜桶上的格奈泽瑙道出了他们遇到的困难，以及撤往东方的理由：这并非他想要的，但是军队的状态不适合继续战斗。“我们的弹药已消耗殆尽，而我们的储备弹药却无处可寻，”6天后，他在给普鲁士首相的信中如此写道，“局势相当糟糕，我们差点儿就不能去协助威灵顿公爵了。你可以想象我的感受。”7他们不知道军队的大部位于何处，而且有相当的可能他们的弹药已经落入法军手中。士兵没有弹药则很难发挥作用。尽管如此，布吕歇尔仍然坚持他们必须战斗下去，他说道：“我们受到了些许磕碰，需要把这些凹痕敲平！”到了凌晨2点，他们敲定了如何在瓦夫尔集结军队的方案。格罗尔曼也向齐滕与格奥尔格·冯·皮尔希下令，让他们立即行军。

即便一万名缺乏热情的新征入伍者在夜间抓住机会逃离，普鲁士军队的硬核依然如他们的指挥官一样坚决。“临近拂晓，一切又开始移动，在走了数英里的路程后，所有的部队在瓦夫尔镇附近扎营，那里是布吕歇尔的总司令部，”自由军团的路德维希·纳格尔写道，“我们被打败了，我们知道，不过表现出来的却远非遭遇失败的样子。我们所有的人都充满矢志不渝的精神，对自己和未来不可动摇的信心，并且还相互鼓励。”8布吕歇尔在下雨前抵达瓦夫尔，一整个下午他都躺在司令部的沙发上休息，司令部建在瓦夫尔市场上的一座旅馆里。在路上，他骑着从枪骑兵那里借来的马匹与士兵们一同前进，他问道：“你们累吗？”“不累！”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