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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禪悅、入定,以及靜坐的更重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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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都會遵循的「八正道」,但這並不意味著這兩項是八正道的最高成就。其中兩項,分別為第七項「正念」和第八項「正定」。

關於八正道,並不用先精通第一項「正見」,才能接著進入第二項和第三項的「正思惟」和「正語」,因為這八道之間彼此深度相關。舉例來說,第七項和第八項就有助於培養佛教核心原則的深刻體驗,進而強化第一項。

更重要的,也跟這章更有關的是,即便在八正道中,正念排在正定前面,但要培養正念或許還得先培養正定。這也是何以正念靜坐的初期進程,通常都要你聚焦在自己的呼吸或是其他事物上。集中精神能讓你的大腦擺脫預設模式網絡,也讓那占據你思維的嘈雜心智安靜下來。

藉由正定靜坐穩定注意力之後,接下來你可以把注意力轉移到當下所留心(正念看待)的事物,通常是那些你身體裡正在發生的事,例如情緒或身體的感覺。當然,你也可以聚焦於如聲音的外在世界。於此同時,呼吸會退讓為背景,成為你的「定錨」。即使正在查驗其他事情,你仍會模糊地覺察到有東西在那裡,或許還會不時把注意力轉回去。關鍵在於,無論你體驗到什麼,都是在正念之下以親近又批判的距離來領會這一切。一如咖啡因攝取過量時,我觀看自己感受所抱持的態度。

我發現,「正念觀看」所擁有的某些感受(例如焦慮、坐立不安),聽起來或許沒有我在禪修營那個夏夜,由正定帶給我的迷幻式狂喜來得吸引人,但是正念還是會帶給你一些回饋,其中有些還帶有一些奇異的面向。



真實生活中的正念


首先,正念靜坐是個很好的鍛鍊。

在靜坐墊上正念觀看自己的感受,能讓你的生活較不易受到感受誤導,或被不具效益的感受支配。你不會再花那麼多時間對著惡劣的汽車駕駛發火(這傢伙在綠燈亮時花了半天才啟動,害得你無法準時赴重要約會);也不會時常對著孩子、配偶或是其他想當面大吼的人叱喝;較不會對自己受到的屈辱抱持毫無意義的怨恨;也不再成天幻想如何報復那些侮辱你的人(即便這些幻想會讓你感到快樂)等諸如此類的事情。

正念靜坐的另一個優點,就是能讓你與「美」更相融。這個效果在禪修營格外顯著,當你靜坐了這麼久,又與「真實世界」隔絕,也沒什麼事情可以憂心煩惱、熱切期盼,或是悔恨萬千的了。再加上你的大腦預設模式網絡又缺乏可供運作的薪柴,要停留在經驗模式網絡的狀態就容易得多。

這種日常感官的深化吸收,可以劇烈改變你的意識。鳥鳴聽起來會變得更有超現實的美感;磚塊、柏油、木頭表面等各樣事物的紋理,也會變得萬分迷人。禪修營中期,我在樹林裡散步時,一度發現自己竟愛撫著那些紋理細緻的樹幹(是真的愛撫)。而且相信我,我平時絕對不是那種會去抱樹的人。

更退一步來說,我甚至不是會停下腳步去嗅聞花香的那種人。在一般工作日,我的午餐是這樣的:打開一罐沙丁魚罐頭,拿把叉子,直接站在廚房水槽前從罐頭中取食,然後丟掉罐頭。午餐結束。

不過,在禪修營開始之後幾天,我發現自己進食的方式有了一八○度的轉變。有鑑於我過去標準的食物是如此儉樸、清苦,這種轉變就更令人驚訝:全素、無市售零食。而變化最大的是,巧克力不再是每日必需品。

我第一次在用餐時間進入餐廳時,最感到困惑的是,何以這麼多人都是閉目進食?沒多久我就發現,關閉視覺能讓味覺的感受增強到將近百分之百。這能帶來崇高的感受,吃進嘴裡的每一口生菜沙拉,都在細嚼慢嚥中釋放出風味,更讓你感受到它的質地,並帶給你十五秒鐘幾近禪悅的感受。想想美國既傳統又普遍的奶油玉米麵包,在這裡能帶給你什麼感受吧!

禪修營中,就連常見的視覺經驗都能帶來某種戲劇性的體驗。我記得自己打開了一扇老舊的紗門。突然間,我彷彿像是在看一場電影,其中一幕是某個普通事物的超級特寫,意味著有重大事件要發生。當然,最後沒有發生什麼要緊的事,不過下一幕戲劇性的視覺經驗緊接而來。在那次禪修營中,有次我在寢室裡,把自己的觀察略記在索引卡上。我觀看著拉長的窗影,如此寫道:「在寫這張卡片的同時,陽光穿透樹間及紗窗所產生的斑駁圖樣之美,令我頭暈目眩。我覺得自己彷彿被麻醉了。」

如果我要歌頌禪修營,就得提到可能的副作用。禪修營那近乎絕對的寧靜以及隔絕,讓你可以擺脫日常憂慮而獲得自由,也可以讓你有時間沉浸在其他憂慮裡,特別是日常生活中可能會一而再、再而三造訪,但不會久留的個人或家庭問題。更重要的是,比平常更接近心智的實際運作,你才有可能以嶄新、甚至是帶點不安的誠實來面對一切。當你思及這點,佛教其實也就是如此。佛教的重點難道不在於面對痛苦,更甚於逃避痛苦?並且藉由面對、不妥協地注視,進一步將之摧毀嗎?

在我的經驗中,這方法通常都有效。我會去「解決」在禪修營中纏擾我的問題,獲得嶄新且健康的觀點。儘管如此,解決問題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而且過程很嚴酷。有時我會告訴人們,參加長時間的禪修營就像是心智的極限運動,既崇高又悲慘。我要很高興地說,在我的經驗裡,崇高與悲慘兩者的比例為四比一。

在禪修營外,我平日的晨間靜坐會限定在三十分鐘(或許之後還會有個時間較短的靜坐),此時就沒有那麼戲劇性的回饋。至少我的鄰居從未通報警察,說我在愛撫他們的樹。儘管如此,只要我繼續維持每日靜坐的生活,在帶狗散步的時候,就比較會停下腳步觀看樹木的表皮;當我在享用沙丁魚罐頭時,也比較會真正去看著窗外的樹木。

此刻,我會忍住不去發表任何「活在當下」「體驗現在」「經歷此時此刻」,或是跟「當下」「現在」「此時此刻」有關的任何冗長演說。從傳教士到專業高球手,每個人都在頌揚著意識當下,這個主題並不需要我再錦上添花。

此外,過度強調活在當下,其實是對正念靜坐潛能的怠慢。而且,在某種意義上,也會誤導你理解佛教所教導的核心。一如我在第一章所提到,《念處經》這部古代文獻(又稱《四念處》)裡面完全沒有提到活在當下。事實上,整部文獻中完全沒有能譯為「當下」或「現在」的字詞。

這不表示兩千多年前的佛教徒並未體驗到「經歷此時此刻」。如果你以過去的正念文獻所規定,專注在呼吸或身體感官,「當下」就是你會在的地方。儘管如此,如果你想成為完全的佛教徒、想服用紅色藥丸,你就需要了解即便活在當下是正念靜坐固有的部分,卻不是它的重點。

活在當下是手段,而非目的。



覺知的途徑


讓我們進入覺知的主題。想獲得覺知,以佛教的術語來說就是「開悟」,意味著要讓自己全然擺脫兩種讓人們受苦的錯覺:關於「在這裡」(在你心智裡)的錯覺,以及關於「在那裡」(在世界其他地方)的錯覺。[1]為了避免這種全然了解的狀態不夠吸引人,我應該再加上一個用來描述這種狀態的詞彙:解脫,也就是從痛苦中解脫(或至少從「苦」解脫)。不過,用來描述這種狀態的另一個詞彙叫做「涅槃」,我相信你早就聽過了。

進入涅槃的可行性其實有一些爭議。有些人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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