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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CEO在任務中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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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佛陀知名的無我論述並未立即讓所有人都轉向祂的思考方式。根據佛教經典,佛陀在宣講結束之後沒多久,遇到了阿基吠舍那,他是一個好出鋒頭的人。他聚集了大批群眾,來看他如何辯倒佛陀關於自我的主題。

阿基吠舍那先質疑佛陀關於五蘊之中無法尋獲自我的主張,他表示:「身體是我的自我,感受是我的自我,知覺是我的自我,心理構造是我的自我,意識是我的自我。」

這是頗為囂張的挑釁,直接攻擊佛陀的世界觀。但是佛陀不愧是佛陀,仍舊很鎮定。祂說:「我會根據你所說的與你進行對話與問答。請就你所知照實回答我。」

如果你讀過佛陀的諸多論述,你會知道阿基吠舍那的信念無法通過接下來的對答。唯一的問題只有:佛陀會用哪種修辭學上的工具來驅散對方的疑惑?答案是:「國王的比喻」。

佛陀問:「那麼,一位神聖、尊貴的勇士國王,就像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或是摩揭陀國的阿闍世王,在他的領土之內,是否能自在地行使他的權力,處決那些該處死的人、懲罰那些該被罰款的人,並驅逐那些該受驅逐的人?」

阿基吠舍那答道:「是,喬答摩!他能行使這些權力,也配得上行使這些權力。」

接著佛陀說:「火種居士(指阿基吠舍那),那你怎麼想?當你說:『肉身是我的自我』,你有對你的身體行使『願我的肉身是這樣,願我的肉身不要那樣』的權力嗎?」阿基吠舍那默不作聲。佛陀再問了一次,他仍舊保持靜默。

現在佛陀亮出祂厲害的武器了。祂提醒阿基吠舍那「要是有人被如來佛問了三次還不回答,頭就會當場碎裂成七片」。此時他仰頭一望,不巧看到一位金剛力士。金剛力士出聲警告阿基吠舍那:「世尊問了三次,如果你不回答,我就當場把你的頭敲碎成七片!」

阿基吠舍那嚇得趕緊回答佛陀的問題:「沒有,喬答摩。」他承認,他並不具有對自己肉身的完整權力。接著佛陀往另外四蘊──感受、知覺等等──推進。阿基吠舍那了解到,他也無法像國王在自己領土行使統治權那樣,對這四蘊施展權力。

因此佛陀闡明了祂的觀點。你──體驗到感受、知覺並懷抱著思想的「你」──並不能完全掌控這些部分。如果你認為,你腦袋中某個地方有個至高的統治者,也就是你的CEO,那麼你也會在同樣的地方發現一些問題。

二五○○年後,心理學開始討論佛陀的話語。嗯,其實不真的是祂的話語,心理學者大概不會使用國王和領土統治權的比喻,畢竟目前能在自己領土上行使確切權力的國王並不多。心理學家使用的是更現代的詞彙。美國賓州大學心理學教授羅伯.庫茲班的說法是:「『你』並不是總統、不是中央執行官,不是總理。」

這在心理學家之間幾乎已經達成共識:意識的自我並不具有某種全能的執行權力。事實上,根據現代心理學,「意識自我」比阿基吠舍那在佛陀為他釐清想法之後所認定的權力還要小得多。阿基吠舍那僅是承認,在反思之後這五蘊就並不是完全受到掌控。畢竟,如果五蘊完全在掌控之下,那麼就如佛陀所問,它們何以導致如此多的痛苦?

現代心理學提出更有力的論點,它基本上是說:經過反思,你知道自己是如何與阿基吠舍那一起得出「你並未完全掌控局面」的結論。好吧,其實你甚至還比上述反思後的結論更無法掌控自己呢!

也許,除非你的「反思」是在「禁語禪修營最後那數日」進行的。倘若靜坐有發揮預期的功效,也就是你的心智比平常更平靜,你也能比平常更客觀看待心智承載的內容。而一般來說,你認為是由自己產生的某些意識內容,似乎是由你以外的事物產生的。我不止一次聽到指導老師說:「思想會自行思考。」怪的是,到了禪修營尾聲,這句話開始變得合理了。

所以,倘若並不是意識心智在掌控,那是誰?答案有可能是:沒有特定事物。我們越仔細查看心智,就會察覺牽涉其中的參賽者越多。他們有時會通力合作,有時則不願受控制。在某種程度上,最後的贏家就是看誰最強。換句話說,你的意識心智是個生存叢林,而你並不是叢林之王。這聽來或許矛盾,不過好消息是,了解到自己無法就地稱王,會是你掌握真正權力的第一步。

當然了,要承認自己不是國王並不容易,而這並不止是因為國王看起來很了不起,而是因為我們覺得自己是國王。我們覺得意識自我掌握了我們的行為、決定要做什麼,以及何時去做。不過,過去數十年來的一些實驗,已對這個直覺產生懷疑。



兩種心智


其中最戲劇化的實驗,就是鼎鼎有名的「裂腦」實驗。受試者經由手術切斷左腦和右腦之間的神經連結。(通常手術是為了控制癲癇,避免嚴重的癲癇發作。)結果這些手術對行為的影響微乎其微。在一般情況下,左右兩半的大腦被切斷的人能擁有正常舉止。但是在一九六○年代,神經科學家羅傑.斯佩里和麥可.葛詹尼加設計出聰明的實驗,能讓裂腦病患出現怪異的舉止。

關鍵在於僅把資訊呈現在病患的半邊視野中,讓資訊限定在單邊的腦。舉例來說,如果只讓一個字出現在左邊的視野,也就是右半腦運作的區域,那麼這個字就不會進入左半腦,因為左右兩半的腦已經由手術分開了。

大多數人是以左腦來控制語言。果不其然,那些右腦接觸到字詞資訊(例如「堅果」一詞)的病患,並未意識到有此資訊。然而,如果任他們的左手(由右腦所控制)在裝有各色事物的盒子裡翻找,他們會選擇堅果。

光是這項發現就能讓你開始質疑傳統概念中的意識「自我」。

現在想想這個問題:當左腦被要求解釋右腦所引發的行為時,左腦會試著產出一個合理的故事。如果你發送「走路」這項命令到這些病患的右腦,他們會起身然後走路,但如果你問他們要走去哪裡,答案會是來自對這項命令一無所知的左腦。左腦會從它的角度提出一個合理答案,像是有個病患就回答,他是要去喝汽水,這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而臨時想出這個解釋的病患(或至少說是這個人的左腦,也就是負責說話的那個大腦半球),似乎也相信這套說詞。

在另一個實驗裡,病患的左腦接觸到雞爪的影像,而右腦接觸到雪景。接著實驗者讓病患的左右腦同時看到一系列圖片,然後要他們選出一張照片。此時,病患的左手指向一張鏟子的照片,推測是因為控制左手的右腦看過雪景照,而鏟子可以用來鏟雪。至於右手,則指向一張雞的照片。

葛詹尼加敘述接下來發生的事:「接著我們問他為何選擇這些照片。位於他左腦的語言中樞回答:『噢,很簡單。因為雞爪跟雞是一起的。』這簡單解釋了左腦所知道的:它看到了雞爪。接著,他看著左手所指的鏟子,毫不遲疑地說:『而你需要一把鏟子來清理雞舍。』」無論如何,掌管語言的那半邊腦對自己的行為做出了前後一致的解釋(雖然解釋是錯的),而且顯然還說服自己這個解釋是真的。

這個裂腦實驗強力證明了一件事:意識自我有能耐說服自己是施令發號者,但事實並非如此。然而,這項實驗是由那些不具正常腦袋的人所完成,如果是我們這些左右兩半腦並未分裂的人呢?我們的腦也會如此自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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