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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自我」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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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書和博物館展覽中被盛讚為讓你成為人類的東西。據說這是大腦的「執行場所」,賦予我們擴展推理、規畫和自我控制的能力。只要看看我們祖先南方古猿額頭急遽向後傾斜的坡度,就知道他們的大腦缺少這些部分!

前額葉皮質確實十分重要,我為自己以及下一代的前額葉皮質感到自豪。更重要的是,我們有很好的理由相信,這部分的大腦在我們認為的自我控制中,扮演著某些重要的角色。研究表明,誘惑越強大,當事人抵抗時的前額葉皮質活動就越多。

儘管如此,如果休謨是正確的,那麼這種前額葉皮質的活動就不應該像一般那樣被框定,也不該成為「克服誘惑」或是成功「對抗感受」的理由。

理性的效果,不是展現在直接對抗感受,而是去強化那個在對抗感受的部分。是的,賀喜巧克力看起來挺讚的,吃掉它的想法也讓你很開心,但反思那篇「高血糖會要你身體付出代價」的文章,會讓你對於吃掉巧克力的想法產生罪惡感。讓你對抗吃糖果衝動的是罪惡感,而不是反思。休謨認為,「單憑理性,是永遠無法依循意志的方向來對抗激情的」,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反對或延緩激情的衝動,這只能由相反的衝動來達成」。

在這個觀點中,當我們從單純的動物升格為人類時,前額葉皮質並不是演化所發明的指揮模組。前額葉皮質並不是用來馴服我們不受拘束的感受,並把我們置於理性控制之下。嵌入前額葉皮質的理性力量,本身就由感受控制。而嵌入了感受的價值系統(天擇對於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我們應該追求或避開哪些東西的概念),也或多或少繼續成為主要的價值系統。

天擇讓我們想要特定味道的食物,也讓我們想要活得久、活得健康。至少在這個例子中,奮力追求自我控制,就是這兩種價值之間的衝突,也是連結兩者感受之間的衝突。如果理性要在這奮鬥過程中扮演某種角色,那麼它只能當這些價值觀的代理人。正是對長壽健康生活的渴望,讓我們把推理重點放在糖類攝取和長壽之間的關係,而通過這種渴望,能使得推理結果戰勝對巧克力的需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休謨說得沒錯,理性依然是激情的「奴隸」,因而也是天擇總體價值系統的奴隸。

對大腦的運作了解越多,就越覺得休謨的觀點很合理。哈佛大學神經科學家約書亞.格林在前額葉皮質中畫出了一個稱為「背外側前額葉皮質」(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DLPFC)的特定區域:「DLPFC是抽象推理的場所,與負責賦予對象及行動價值的多巴胺系統深深相連。從神經和演化的角度來看,我們的推理系統並非獨立的邏輯機器,而是更原始的哺乳動物系統產物,用於選擇有所報酬的行為。推理是進取的哺乳動物的認知義肢。」換句話說,正如格林自己所指出的,休謨似乎說得沒錯。

長期以來遭過度簡化的不僅是前額葉皮質。大腦的邊緣系統通常被認為是「情緒的居所」,但這種描述有誤導嫌疑。神經科學家路易斯.培索亞寫道:「一方面,『情感的』腦區參與認知;另一方面,『認知的』腦區則參與情緒。」在他的書《認知與情緒的大腦》中,培索亞像歷代許多心理學作家一樣,引用了柏拉圖的馬車意象。不同的是,他是為了拒斥這個隱喻。



你內在的法官真的在審判?


柏拉圖這個純粹理性駕車者的觀點能持續影響這麼久,其實並不令人意外。畢竟,當你決定是否沉迷於某種東西,例如巧克力,是不是覺得像是有個理性的你正認真思索著問題,有位法官聆聽著支持和反對購買巧克力的論據?反對的那一方表示,你超重了好幾公斤,而且深夜吃巧克力可能會讓你難以入睡。支持的那一方則表示,如果你吃了巧克力就會精力充沛,能夠把一些工作完成;此外,你昨天工作這麼辛苦(也許部分要歸功於你吃下的巧克力!),現在享受一下也是應該的。

在考慮過雙方的論據之後,法官(也就是你)做出了判決。做為鐵面無私的法官,你決定今天不能吃巧克力。或者,也許在另一天,做為寬大為懷的法官,你判定可以獲得巧克力。或者,法庭休庭,延期再審,甚至處於休會期。巧克力先買了再說,待會再決定是否要等到回家之後再享用。無論是哪種方式,這確實似乎有個等著你做決定的時刻來臨。那麼,用一個理性的「你」來判決,這樣描述有什麼不對?庫茲班是表明自我可能不存在的心理學家之一,因此我頗為確定他會以「不須理性的你來當法官」的方式,來描述這個是否要吃巧克力的決定。

事實上,當我問他「我衡量過利弊之後決定不吃巧克力」這樣說有什麼不對時,他表示,嚴格來說應該要這樣表示:「你的腦中有某些系統被設計成有動機去吃高熱量的食物,而這些系統擁有特定的動機、信念或表徵。此外,你的腦中還有其他系統擁有長期健康的動機,而這些系統也對巧克力抱持某些信念。」最後,注重長期健康的第二種模組「抑制了短期模組促發的行為」。換句話說,沒有哪一種模組是比另一種模組更「合理」。它們只是目標不同,而就在這一天,其中一種比另一種更強。

你或許會問,這裡的「更強」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休謨是對的,如果購物實驗的傾向是對的,那麼這就是感受的競爭了。當你要拿巧克力糖時,注重長期健康的模組可能會產生罪惡感;當你抵抗巧克力的誘惑時,同樣的模組也能讓你感到得意。競爭的另一方,則是由欲求高熱量的短期模組,產生對巧克力的欲望。但是,短期模組可能還有更微妙的策略。或許,這個模組能夠挖掘出那篇關於抗氧化劑長期益處的文章?因為它或許認為長期模組可能會窺見這篇文章也很有意思?

這些種種都凸顯了一個難題:為什麼我們的意識心智得費時去為理性的陳述做證(也就是參與「審議」)?如果這僅僅是一場試驗,如果這一切都歸結為模組之間的權力競爭,而這些模組會採取任何能支持它們原因的強化邏輯,那麼整件事情是否可能發生在潛意識,而釋放意識心智去做一些具有建設性的事情,例如沉思心物問題(編注:傳統哲學問題之一,探討心靈與物質之間的關係,較狹義的討論則集中在意識與大腦的關係)?

回想一下,意識心智(那個負責與世界交流的部分心智)似乎是某種公共關係的代理人。庫茲班說:「我的猜測是,你的意識心智之所以會觀察辯論,包括勝利基本原理的論戰,就是能夠在有人向你挑戰時,或問你為什麼要做X、Y或Z時,引述一個看似可信的理由。」

所以,要是你走出商店,口中塞滿巧克力而遭到路人竊笑時,你就可以回答:「這樣我下午才能完成更多工作。」路人聽到這樣的回答,應該會比聽到你說「我失控了,可以嗎?」更尊重你。

有時,社交上的賭注比路上陌生人對你的看法還要高。如果你認識的每個人都發現你一直在欺騙自己的配偶,你就不能只是說「我受到天擇設計的性衝動所驅使,好讓基因散播極大化」。這樣,人們就會到處散播消息,說你是那種負心人。但你當然不是!所以你需要說些諸如此類的話:「你要明白,我的配偶在感情上已經與我十分疏遠,無法滿足我在陪伴和親密關係上的深刻需求。」這樣人們就會說他們不能真正責怪你。因此,在你決定跟他人調情之前,你會先聽取反方論證,並看到反方說法發酵之後的結果。如此一來,你才算準備好了。

我們之所以會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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