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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與無色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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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竟坐在那裡不知所措,只希望建築工人快點動工,再來切割一些夾板之類的。當然,這只顯示出我距離開悟還有多遠。根據佛教教義,我不應該執著於讓我覺得愉悅的東西。但重點是,我接受了一般認為的「噪音」,並在其中發現了樂音。

很顯然,我的目標是:如果我們可以將真正的噪音轉化為音樂,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將象徵性的噪音,也就是各種不受歡迎的知覺、思緒和感受,變成象徵性的音樂?或者至少把刺耳的部分拿掉?很顯然我會這麼回答:是的,我們可以做到(透過充分勤勉地練習)。

但在進入這些實際應用之前,讓我們回到原來的問題:我的小電鋸交響樂究竟與無色、空有什麼關係?嗯,一方面,在這次禪修營中,我想自己已經放下了你可能稱之為「電鋸形式」的東西。電鋸聲是整個意涵結構的一部分,而當然,整個結構的中心,就是電鋸的概念。我認為我們會覺得電鋸摩擦聲響惱人的原因之一,是因為這聲音屬於該結構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因為我們知道這聲音來自電鋸。電鋸與其眾所周知的切鋸骨頭和木頭能力,是我們許多人不喜歡接觸的東西。也許電鋸的涵義(以及這些涵義所喚起的負面感受),會讓我們厭惡這聲音。

當然,也可能是人類天性就不喜歡電鋸製造出來的聲音。確實,我們天生就會喜歡或不喜歡某些東西,某些味道、氣味、景象、聲音。不過,毫無疑問,我們對知覺的反應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經驗的產物。在我靜坐的某個時刻,電鋸的聲音從原本電鋸的形式中逃逸而出,占據了另一種形式。它讓我想起牙醫師手上的鑽頭,當然,這聲音也立刻變得真的很不愉快。聲音要從這兩種「形式」(電鋸形式和牙醫鑽頭形式)中抽取而出之後,才會令人愉悅。

還記得泰國僧侶阿姜查說過,如果想單靠「智性」來掌握無我的概念,你的腦子一定會爆炸?他有次提到自己在試著靜坐時,卻不斷被附近村莊的節慶聲音打斷。然後,他回憶著,他當時意識到:「聲音就只是聲音。我才是要去惹惱它的人。如果我放著聲音不管,它就不會惹惱我。如果我不去打擾聲音,它也不會來打擾我。」

我不會太從字面上去理解這則軼事。並不是因為你打擾了聲音,聲音為了報復才打擾你。問題的關鍵在於,聲音本身就是被動而非主動的事物,既不會讓人愉悅也不會讓人不愉悅。所以它要讓人不愉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就必須對它做一些事情。

再看看《月燈三昧經》那段經文的最後一行。它說所有的東西都「沒有本質,只有能被看到的性質而已」。這部經典並不否認我耳邊電鋸聲波的實際情況,也就是並未否認我所觀察到的「性質」。但它似乎是在說,我通常看到潛藏於性質背後的「本質」(也就是電鋸的本質),其實是解釋的問題。本質是我從性質選擇去建構或不去建構的東西。本質不獨立於人類的感知而存在。

我認為這個版本的「空」之教義是合理的,它也是佛教學者最廣泛接受的版本:並非一切都是空,空的是萬物的本質。感知空,就是去感知原始的感官資料,而不去做我們天性傾向去做的事──建立一個關於資料核心內容的理論,然後以本質來填入理論。

很顯然會有人這麼答辯:「但是,呃,事實上,這個電鋸聲響的核心不是有個東西嗎?你知道吧,就是一種叫做電鋸的東西?一種不是空的,而且還有形式的東西?能夠把這個事實推到心智之外,從而將噪音轉化為音樂,真是太好了。但如果電鋸真的在那裡,那麼你對現實的描述就不是變得更清晰,而是在某種程度上變得更『不』清晰,對吧?而佛教的觀念,難道不是讓你把世界看得更清晰,好讓你減輕所受的苦嗎?」

針對這些問題,並沒有完全令人滿意的答覆。像「空」這樣激進的想法,一小段電鋸的軼事是不足以成為有力辯護的。但我希望在接下來幾章,能讓這個想法聽起來即使不能達到無可否認地有效,至少不會像剛開始那樣瘋狂。目前,且先讓我對這些所謂電鋸的空和無色的問題,做出初步回應。

是的,電鋸存在。它由電源線、刀片和扳機之類的東西所組成。你可能會說,這些都屬於電鋸的「性質」。但是,當我談論電鋸的「本質」時,我談論的是我們在電鋸中感知到超過這些性質總和的東西,是一種具有獨特涵義和情感共鳴的東西。如果我設法讓自己從這些涵義和共鳴中脫離,讓我足以真正享受電鋸的聲音,那麼這種本質已經開始衰敗。

換句話說,在這次禪修營之前,我可能會說:「電鋸會發生令人不悅的聲音,這是電鋸本質的一部分。」但事實證明,製造不愉悅的聲音,實際上並不是電鋸固有的。如果它不是固有的,它又如何成為本質的一部分?

下一章中,我將論證許多事物的「本質」(嗯,甚至是所有事物的本質),事實上都不是事物固有的。我將借鑑現代心理學的各種發現來做為證據。在那一章之後,我希望這種無色或空的概念看起來會更合理,或者至少你會更清楚知道我主張的這個合理概念,確切意義為何。

現在,我又要說一個禪修營中發生的趣事。



這是一路到底的故事


在我第一次聽到關於無色想法的禪修營中,每位參與者都能與老師一對一面談十分鐘。我們可以提出自己遭遇的任何問題,並得到老師的指導。和我討論的老師名叫娜拉央.雷賓森,就是她從《月燈三昧經》那裡讀到這段經文。不過,談到無色的,卻是禪修營中另一位老師羅尼.史密斯。我抓住這次機會,請娜拉央解說她的意思究竟為何。

順帶一提,娜拉央是硬派分子。一如內觀禪修學會的大多數老師一樣,娜拉央已經做過密集的沉思練習,包括在東南亞森林中獨處數月。她教導靜坐,不僅是為了讓人們減輕壓力(當然她也樂見這樣的益處),還要幫助人們獲得解脫。

基於這個原因,她並不完全贊同我寫這本書。畢竟,寫一本關於佛教靜坐練習的書可能會妨礙練習本身。如果你努力要達到一定的靜坐狀態,如此才能在書中加以描述,那麼你就不太可能達到那種狀態,而且也不太可能經由不同精神的練習獲得各種突破。她神情嚴肅地看著我說:「我想你可能得在寫這本書和獲得解脫之間做出選擇。」

但是,我指出,這本書可能會幫助其他人追隨佛法,而如果這能帶來足夠的幫助,難道不能彌補我無法獲得解脫的失敗嗎?她的立場仍未動搖。她的工作是引導人們獲得解脫,而那一刻她是我的老師。此外,她似乎認為讓人真正獲得解脫才是對世界最大的益處,就連由尚未解脫的作家來引導他人走向大致的解脫之道,也完全無法企及。

無論如何,在這次談話中,我問娜拉央,羅尼的觀點是否廣為內觀教師所接受?她又是否認真對待無色的觀念?她說,是的。而且,羅尼所談到的無色,在她的圈子裡並不被認為是激進的。她說:「約瑟夫也會這麼談論無色。」她指的是約瑟夫.葛斯丁。

所以我繼續問她這個詞的精確意義。她證實了我的懷疑:無色並不意味著物質世界不存在或是不具結構。桌子存在、電鋸存在。我們交談幾分鐘之後,我覺得自己抓住了她的要點。我問道:「所以意思是,世界萬物的意義,都是我們強加上去的嗎?」她回答:「是的。」

我要趕緊補充一點,這並不是說我們生活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世界裡。深植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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