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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開悟能帶來啟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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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而是關於知的整體本質以及哲學的使命,其中包括道德哲學。例如,是否存在如此完整的客觀性,以至於你可以毫不偏私地處理與自身利益相關的道德問題?

這種道德客觀性的程度,將是獲得開悟的重要結果(有人會說是最重要的結果)。鑑於人類心智的天性,要完全了解佛教開悟的這種道德向度,唯一方法可能是去了解其他向度(也就是形而上的向度),才能從經驗上理解最著名的無我和空的真理。也許要獲得不從任何角度出發的「道德觀點」,你需要先獲得不從任何角度出發的「完整觀點」。

不論是何種情況,不從任何角度出發的觀點,可能是描述開悟最簡潔有力的方式:不帶著以我為中心,或以你為中心的偏私觀點,而在某種意義上甚至不帶著特定的人類觀點,或任何其他物種的觀點。

這確實會是一種違背天擇權威的觀點,因為天擇只在乎特定觀點。天擇就是創造了許許多多不同的觀點,而每個觀點基本上都是根據能打敗敵對觀點的原則所形成,而且沒有任一觀點天生就充分覺察這一事實,遑論覺察其荒謬性。佛教開悟則是超越所有這些觀點。

不從任何視角出發的觀點,也就是不偏私的觀點,不應該與漠不關心的觀點相混淆。我認為,不從任何視角出發的觀點,可能(也應該)要關注所有人的福祉(而且,如果我們要忠於佛教教導、依循直接的道德邏輯,則需要關注眾生的幸福[2])。關鍵在於,這關注是要均勻分配的,沒有人的福祉會比其他人都重要。

如果「不從任何視角出發的觀點」聽起來像是以過度否定的方式來描述這種仁慈的超越,不妨利用十九世紀道德哲學家亨利.西德奇維克所創造出的短語。他提到:「從宇宙的觀點(如果我可以這麼說)來談,任何個體的利益,並不比其他任何個體重要,這是不證自明的原則。」

無論你喜歡哪一種術語(不從任何視角出發的觀點,或是宇宙的觀點),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的一般觀點,也就是我們天性所賦予的觀點,是嚴重的誤導。

所以,我們的確可以認為天擇有點像《駭客任務》中的那些機器人主宰,對我們施加普遍且具壓迫性的錯覺,但這樣的計畫是我們有權拒絕的。如果以這種方式看待事物,有助於你決心持續認真地進行靜坐練習,那麼無論如何你都要這麼做。

與此同時,佛教的精神是對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的妖魔化抱持懷疑態度,所以容我說一些關於天擇的事:天擇確實創造出有知覺的生命(有情眾生),而有知覺的生命可能是一件美妙的事。事實上,如果天擇沒有創造出知覺,那麼那些被認為隸屬於真正開悟的妙樂是不可能的;如果天擇沒有創造出知覺,當你在靜坐的道路上慢慢推進,幸福也就不會跟著逐漸增長。你甚至可以說,是知覺賦予了生命意義,讓生命成為道德關注的問題。當然,如果周圍沒有任何有知覺的生命,佛教在道德上強調要尊重有知覺的生命就不具太大意義。

從這個意義來看,佛教和天擇似乎意見一致:有知覺的生命是件好事。但是,如果天擇確實給予有知覺的生命高度評價,那麼它就是以某種玩笑的方式呈現出來!畢竟,要創造出複雜的生命,會讓許多生物過早死亡(經由天擇判斷遺傳上較差的生物),遑論還會造就大量的暴力和痛苦。這就是為什麼自我的特殊性是如此強烈的直覺。對我們祖先來說,特殊的往往不是自己,就是另一個人。而基因說服他們,把另一個人看得和自己一樣重要,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因此,只要生命是通過天擇創造出來的,無論你有什麼想法,特殊感以及伴隨而來的「自我」,都是有知覺的生命不可避免的特徵。

說實話:如果你不得不在「一個充滿自認特殊生物的行星」,和「一個如火星般貧瘠的星球」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前者吧?我會。確實,貧瘠也可以是美麗的,但如果缺乏有知覺的生命,美麗就得不到欣賞,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就不曾存在。

但是,這是不幸的悖論:當特殊感實際上可能危及有知覺生命的長久繁衍,我們就來到人類歷史的交叉點。

我在第二章說過,我會放過大家,避免聆聽我要拯救地球的長篇大論,也就是關於部落主義心理如何威脅著人類,如何依循著宗教、民族、種族和意識形態來劃分人們。而我是個信守諾言的人。儘管如此,仍值得花幾段文字來傳達這一前景的宇宙背景,看看我們在整個生命歷史的背景下,站在什麼樣的十字路口。



生命簡史


四十億年來,地球上的生命組織型態一路攀升。一開始,只有裸露的、自我複製的訊息束。接著,它們把自己包裹在細胞裡,其中一些細胞中進一步聚在一起,形成多細胞生物。然後,其中一些生物體發育出複雜的大腦,其中又有一些聰明的生物體變得高度社會化。這種群居又聰明的生物是如此社會化和聰明,因而發起了第二種演化:文化演化,也就是思想、習俗和技術上的演化。這種演化將這個物種帶往越來越高度的社會組織:從狩獵採集村落,演化成古代國家,再到帝國等等。直至今日,我們正要踏入一個有凝聚力的全球社會。要強調生物和文化演化的自然產物是什麼,那就是還有一種新興的全球大腦:網絡,透過人類大腦創造出的網絡神經元而驅動。

如果你從外太空縮時觀看這一切,當數十億年被壓縮成數分鐘,這看起來可能像是正在觀察單一行星生物的生長和成熟。確實,該物種的生長在這種強大的發展邏輯推動下,生物的持續凝聚(也就是出現和平有序的全球文明)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但這並非無法避免,而這就是問題所在,不過這個過程背後的邏輯確實是強大的。

首先,天擇是如此善於發明創造,以至於一旦出現聰明到足以發動文化演化的物種,之後很可能就會一路發展下去。我們的物種隨後在社會組織上的擴展,也很可能會從狩獵採集村落一路擴展到地球村,因為文化演化就像生物演化一樣,背後有個強大的創造引擎。

至少,我在《非零年代:人類命運的邏輯》一書中所說的就是這種情況。我認為,自石器時代以來,人類社會組織的擴張就受到與其相依成長的技術所驅動。隨著時間推移,相距甚遠的人群也開始接觸,並且多方進行交易或以其他方式相互合作。今天,我們比以前更仰賴世界各地的人們,好維持我們所需的產品和服務。換句話說,世界各地的命運變得越來越相關。這就是相依性。

怪的是,實際上加強這種相關性的,是氣候變遷等全球性問題。這些問題對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是不利的,因此解決方案對所有人都是有益的。在各種意義上,身處不同大陸的人都在同一艘船上,共同合作符合我們的共同利益。這還會有什麼問題?

好吧,如果你拉近距離觀察整件事,答案就有可能浮現。

這是我腦海中浮現的答案:一群人互相戰鬥。戰線有可能是種族、宗教、國家或是意識形態,但近年來,敵對狀態似乎同時在這些戰線不斷延長。更重要的是,似乎有一些危險的正向反饋:一方的敵對會在另一方產生更多敵對,而這又會在原來那方製造出更多敵對,依此類推。這種動力會長期助長螺旋式下降。即便我們不是生活在核武時代,不是生活在越來越致命也卻來越容易取得生物武器的時代,這種情況都令人擔憂──何況我們確實生活在這樣的時代。

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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