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导 言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

。例如,没有任何其他资料显示,哈罗德曾在巴约城向威廉宣誓效忠,也没有任何其他资料显示,奥多英勇地扭转了黑斯廷斯一役的战局。我们有必要再强调一遍,这幅挂毯终究不过是一幅刺绣罢了。5

幸运的是,还有其他资料可以帮助我们弄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些资料,我们才能够找出挂毯扭曲历史的地方。这些资料中既包括文献资料,例如编年史、证书和信件,又包括非文献形式的材料,例如画作和建筑等。研究中世纪早期(即中世纪前500年)历史的学者会告诉你们,将这些资料汇集在一起,足以构成一个极为丰富的文献汇编。至少与11世纪欧洲其他地区的资料相比,或者和更早几个世纪的英格兰资料相比,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在当时,只用一个书架,这些学者就能放完所有的原始材料,甚至还有用来放装饰品的地方。而对于那些尝试从事中世纪中晚期研究(或者说,只是研究诺曼征服)的学者来说,令人痛苦的是,在某些情况下,与诺曼征服有关的资料似乎十分匮乏。

举个例子,与他们13世纪的继承者们相比,关于11世纪的英格兰国王,我们找不到多少相关的研究材料。在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并越发地感到绝望。我的前一本书是关于爱德华一世(Edward I)的。他统治了英格兰35年(1272至1307年)。通过阅读大量当时的政府文件(数以千计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卷),我们几乎可以弄清,在他统治的期间,爱德华每天都在哪里。20世纪70年代,有人整理和出版了他的行程记录。这些记录足足有三大卷。相比较而言,征服者威廉(他在1066至1087年统治着英格兰)的行程记录就没有那么多了。如果要按照具体的时间地点一一排列他的行程的话,我们会发现,这些行程甚至还填不满3张纸。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知道,威廉到底身处何地;而在某些特定的时段,我们甚至不能确认,他到底是在英格兰还是在诺曼底。这是因为,除去《末日审判书》(Domesday Book,这是在这段历史中,另一份奇迹般地幸存下来的文件)①外,征服者威廉统治时期的官方档案都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之所以能看到一些官方文件,是因为它们被其他机构保存或复制了。这些机构主要是一些修道院。它们从国王处收到证书,并以此作为凭证,证明它们拥有对土地的权利和其他特权。自然,900多年后,这类文献的幸存概率并不高。即便这种文献在某地保留了下来,我们往往也只能看到这份证书签发的年份。有的时候,它们连年份也没有标注。其结果是,尽管征服者威廉是英格兰历史上最著名的人物之一,也是本书里的一个重要角色,我们几乎对他的行程一无所知。6

幸运的是,即使行政文件已经散佚,还有各种编年史可供查阅。在这里,我们要再次感谢僧侣们。正是因为他们的勤勉,我们才能阅读到时人的记载。如果不是这些文献为我们提供了时间、日期、逸事和观点的话,这段历史也就不会这样有血有肉,而只会是一具干枯的骨架。作为这一时期最重要的英格兰史料,《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The Anglo-Saxon Chronicle)记载了很多诺曼征服前后所发生的大事件。没有它,我们将不会像现在一样,对诺曼征服理解得如此深入。与此同时,对于某些事件,这部编年史可能会讳莫若深,令人泄气。例如,我们可以照录该书1084年条目下的全文:“今年4月19日,彻特西修道院院长伍尔夫沃德(Wulfwold, abbot of Chertsey)逝世了。”在很多年份(甚至是许多至关重要的年份)的条目下,我们看不到任何记载。7

困扰这一时期的文献的另一个主要问题是作者的偏见。写作这些文献的人都是教士。因此,他们很容易把事件的演变解释为神的意志。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其中的一些记载有着极强的感情倾向。诺曼征服的故事充满着戏剧性的命运逆转,而且常常会包含一些卑鄙的恶行。在一些情况下,这场戏当中的关键角色就开始依托一些文献来塑造自己行为的合法性。从本质上来说,这些文献都是用于宣传的材料,一些最重要的史料(包括巴约挂毯)就属于这一范畴。因此,对待这些文献,我们必须极其谨慎。

因为史料的这些缺点,我们常常很难甚至无法确切道出事情的真相。无疑,如果你想要写叙述史的话,这样的状况会让你举步维艰。出于这一原因,许多有关诺曼征服的书专注于讨论史料本身。它们从不同角度去检验史料,并且向读者解释,为什么不同的历史学家会对这些史料做出不同的解读。在这些书当中,有些是真正的佳作,另一些则只是把分析和观点胡乱地拼在了一起。在后者所选取的观点中,有些是当代人的观点,有些则是后人的评述,有些是借用了其他学者的观点,有些则是作者的一己之见。这种混乱的叙述方式让读者感到困惑和疲惫,不知道要相信谁,也不知道哪些内容值得信。还有一个方法是直接把故事讲完,不去提故事背后的那些辩论和争议。这就是爱德华·奥古斯都·弗里曼(Edward Augustus Freeman)的做法。他在19世纪晚期撰写过一部关于诺曼征服的鸿篇巨著。在给朋友的信中,他解释说,严肃的学术讨论只会出现在他的著作的附录当中:“我必须改变我的文字,让女孩子和助理牧师都能读懂。”8

我不希望阻拦门外汉,也不想冒犯女性读者以及低阶神职人员。我试图避免两个极端,走一条中间的道路,并创造一种合理的叙述史。我并不会在全书的最后分别讨论所有的史料,而是会随着故事的推进来介绍每条史料。我希望这不会过于影响故事的流畅性。

读者们尽可以放心,我并未遗漏有趣的部分。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有些人认为,历史学家都会把逸闻趣事留给自己,就像对待最好的银器一样,只会在学术研讨时拿出来分享。如果我每一次听到诸如“我想更多地了解他的妻子、孩子、私生活以及他当时的心理状态”这样的评论就能得到1英镑的话,那么我可能没法成为一个有钱人,但我可能已经得到了足以外出吃上一顿大餐的钱。实际上,我们都想更多地了解上述内容。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能了解一些皮毛。穿越近千年的时光所造成的一个麻烦是,许多历史人物都是平面的。他们往往只是纸上的名字。或者说,他们不过是微弱而摇曳的火光所投下的阴影罢了。在当时的文献当中,有的国王没有留下任何可靠的记述,哪怕是一个形容词都没有。因此,任何讨论其性格的尝试都是毫无根据的。正如普瓦捷的威廉(William of Poitiers,对于我们来说,他是最重要的诺曼历史学家)所说,诗人可以用他们喜欢的形式丰富他们的知识,就像漫游在虚构文学的田野中一样。当代的历史小说家们也是如此。如果我们想要这种编造出来的细节的话,天知道他们能够编出多少来。单就这方面来说,我很赞同弗里曼教授。(在其他的方面,我都很不赞同他。)在完成了6卷本有关诺曼征服的历史之后,他收到了一位画家的问题,对方想知道,黑斯廷斯战役当天的天气如何。“人们问的事多奇怪!”他在给一个友人的书信中感叹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会把它收录进我的书里的。他们这么问,就好像就算我知道这些事,也不会把它写进书里一样。”9

像弗里曼一样,我把已知的好东西都写进了书里。与此同时,我也尽可能保证公正。关于诺曼征服,还有一个普遍的假设:诺曼人是“他们”(them),而英格兰人是“我们”(us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