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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暴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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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叙述中,我们已经好几次遇到过编年史家奥德里克·维塔利斯了。奥德里克是一座名为圣埃夫鲁的诺曼修道院里的一位僧侣。这座修道院距离莱格勒(L’Aigle)镇不远。虽然奥德里克是在12世纪早期才开始写作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著作的史料价值。即便是对于远早于他本人的时代的事件而言,他作品的价值也很宝贵。例如,关于征服者威廉动荡不安的少年时代,他的叙述可谓极其详尽。这是因为,奥德里克热衷于听当地的贵族讲述他们的先祖的事迹。1他里程碑式的作品《宗教史》(Ecclesiastical History)一直是有关诺曼征服的主要历史文献之一。虽然他取了这样一个标题,但是这本书并不是因为对宗教的描写而变得著名的。

尽管从童年起,奥德里克就生活在圣埃夫鲁,但他并不是在诺曼底出生的。在其第5本作品的开头部分,他说道:“当我从遥远的麦西亚来到这里时,我还是一个10岁的英格兰小男孩。”更精确地说,他来自什罗普郡(Shropshire)。正如他接下来所告诉我们的那样,他于1075年2月16日出生,并在阿查姆(Atcham)的圣埃塔教堂(St Eata’s Church)受洗。他以当地的一位牧师的名字命名。5岁时,他被送往什鲁斯伯里学习识字。而就在5年后,他就被其父打发到圣埃夫鲁修道院,成了“一个无知的异族陌生人”。在诺曼征服后没多久,一个来自什罗普郡的儿童就被送到了圣埃夫鲁修道院。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非常奇怪的。但既然他的父亲是一个诺曼人,那么这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作为牧师,他的父亲在威廉取胜的初期就来到了英格兰。我们可以推测,奥德里克的母亲(他从未提及过)一定是一位英格兰人。正是他母亲的缘故,他认定自己是一个英格兰人。2

既然他是诺曼人与盎格鲁-撒克逊人通婚的后裔,那么从两个意义上来看,奥德里克对于诺曼征服的看法都很有趣。与许多中世纪的作家一样,他随意地引用早期史料当中的内容。奥德里克对诺曼征服的描述大多取自普瓦捷的威廉(事实上,正是因为奥德里克自己承认了此事,我们才对普瓦捷的威廉自己的人生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的叙述。3有时,照抄照搬就已经令他感到满足了。他或者在这儿丢掉一个词,或者在那儿加上一句话。但在另一些情况下,他也会做出更为重大的修改。他偶尔也会明确地指出,他之所以写得和普瓦捷不一样,是因为他不能赞同其叙述中的反英格兰腔调。例如,普瓦捷的威廉把黑斯廷斯战役前夕的哈罗德国王描述为“一个被好色玷污的人,也是一个残忍的凶手。他因掠夺来的财富而光彩照人,并且是上帝和正义的敌人”。但在奥德里克的笔下,国王哈罗德却成了“一个勇敢无畏、强壮英俊而且言辞和蔼的人。他值得追随者的信赖,是他们的挚友”。4

对于诺曼征服之后几年的历史来说,奥德里克作品的价值也是独一无二的。这是因为,普瓦捷作品的最后一部分已经不幸遗失了。由于奥德里克的努力,我们得知,普瓦捷的作品原本一直写到了1071年初,但我们手边唯一的版本却在1067年处中断了。因此,阅读奥德里克作品的一部分乐趣就在于,人们要努力地揣摩,他在哪里抄袭了普瓦捷的威廉的著作,他可能在哪里加入了其他的资料,他又是在哪儿感到作为英格兰人的自己受到了冒犯,以至于要提供另一个版本的叙述。

举例来说,我们可以对比一下两位史学家关于威廉缺席期间英格兰地区所发生事件的不同记述。正如我们所知,在返回诺曼底前,这位新加冕的国王已把英格兰的一干事务交给了巴约的奥多和威廉·菲茨·奥斯本两个人。他们分别驻扎于多佛尔和温切斯特,共同管理英格兰的事务。就在普瓦捷的威廉的文稿中断之前,他已经不再赘述他的主人奏旋回乡之事,而是继续写在英格兰所发生的故事:


与此同时,巴约的主教奥多和威廉·菲茨·奥斯本管理着他们在王国中的领地……他们抱有共同的热忱,希望信仰基督的人们能够和平相处。而且,他们随时听取彼此的意见。正如国王告诫他们的那样,他们对正义给予了最大的尊重。这样一来,凶残之人和敌人或许就可以改邪归正,并成为朋友。位置稍低的官员同样带着非凡的热情,在他们各自的城堡里各司其职。

在看完普瓦捷的威廉的描述后,奥德里克将其替换为了下面的记述:


在此期间,英格兰人不但在诺曼之轭(Norman yoke)下呻吟,还要遭受那些无视国王禁令的自大的领主的压迫。不管当地人的地位如何,那些守卫城堡的小领主不但压迫他们,还把不体面的重担压在他们的身上。对于巴约主教奥多和威廉·菲茨·奥斯本这两位国王的代言人来说,他们实在是太骄横自大了,从不会倾听英格兰人的正当请求,也不会给予他们公正的判决。每当他们的士兵犯下抢劫和强奸的罪行,他们便用武力加以庇护。一旦有人抱怨自己受到了残忍恶行的欺凌,他们就变本加厉地把怒火发泄到他们的身上。5

很显然,这两个版本并没有多少共同点。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普瓦捷的威廉和奥德里克似乎都认为,那些新来的人是以城堡为基地的。正如我们所见,从他们来到英格兰的第一刻起,诺曼人就开始挖沟建堡了。我们听说,在佩文西、黑斯廷斯、多佛尔、伦敦和温切斯特等地,人们正在建立新的防御工事。而且,有强有力的间接证据表明,在其他地方同样有城堡出现。这些地方包括坎特伯雷、沃灵福德和伯克姆斯特德。这些城堡究竟采用了怎样的具体建筑方式则一直是人们争论的话题。在诺曼时期的英格兰,大部分的城堡都是城寨式的城堡。这种类型的城堡里有一个巨大的土堆,上面是一座木质的塔楼。除此之外,还有一堵矮墙环绕着四周,遮蔽并且保护着城堡里的其他建筑物。在我们所知的遗迹中,大概有3/4的城堡都是以这种方式修建的。这可能是诺曼人最早的城堡。在巴约挂毯上,我们可以看到,人们正在黑斯廷斯筑造一个土堆。时至今日,这个土堆依然清晰可辨。但是,就像先前的情形一样,在描绘每一座城堡的时候,巴约挂毯都使用了同样的手法。所以,描绘一个土堆也可能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而已。在坎特伯雷、沃灵福德和伯克姆斯特德,仍有一些土堆留存下来。与此同时,考古发掘已经发现,温切斯特的土堆是在诺曼征服的几年后才建起来的。而在佩文西、多佛尔和伦敦,土堆则从未出现过。这种规模的城堡大概要数周才能完成。有的时候,工期可以持续好几个月。因此,最早的诺曼城堡可能不过是被圈起来的一片地(或正如它们常被命名的那样,是一种“环状工事”)而已:靠近福克斯顿(Folkestone)的城堡山(Castle Hill)上的那座城堡就是很好的例子。6

无论他们以何种样式建造而成,重要的一点是,城堡在英格兰是一个新事物。这一点可以反映在诺曼人的所作所为上。自从他们到达英格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感到,必须多建城堡。尽管11世纪的英格兰曾遭受诸多磨难,但它仍然以强大而统一的王国而存在。和西欧的各个国家不一样,它没有经历过政治分裂。它的币制、法院以及律法长期以来都为王室所控制,其防御工事——威塞克斯的征服王们于10世纪建立的“堡镇”——亦然。与我们在欧洲大陆所找到的真正城堡相比,这些被称为“布尔吉”(burhgeat)的私人住宅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固,也没有同等的防御能力。但是,一些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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