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暴　动

奥德里克·维塔利斯把这个故事的大体内容告诉了我们。他说，在诺曼底停留期间，威廉因为情报而寝食难安。这些情报透露，威廉留在英格兰的军队将会遭到屠杀，而这只不过是英格兰人的密谋当中的一环罢了。瑞米耶日的威廉提供了一则更具体但未经证实的消息。他指出，叛乱者打算在大斋节首日（即圣灰星期三）①突袭诺曼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会赤脚走到教堂。这一计划的具体实施日期是1068年2月6日。

因此，还没等1067年的冬天完全过去，威廉就急忙横渡海峡。12月6日，不顾汹涌的波涛和寒冷的天气，他便从迪耶普出发，并于翌日清早安全抵达温切尔西（Winchelsea）。他从那里直接赶到了伦敦。在那里，他参加了圣诞节庆祝活动，并希望能嗅出某些叛乱者的气息。据奥德里克所说，国王对待出席的英格兰领主和主教的态度十分和蔼。他给了他们恩惠，并赐予他们和平之吻。这位编年史家解释说，这样的举动往往能够挽回那些不太忠诚的人。但与此同时，威廉也背着英格兰人警告了他的诺曼属下，要他们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新年伊始，威廉得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确切情报：叛乱者会以英格兰西南部的埃克塞特为基地发动叛乱。国王一定早就开始怀疑那一个地区了。在离开诺曼底之前，他就派他手下的一些骑士横渡海峡，以调查叛乱的传闻，而那些前往埃克塞特的骑士则遭到了“不好的对待”。直到1068年，这一传闻才得到证实。那时，埃克塞特人向其他城镇送信，催促其他地方的人共同起事。这些消息被威廉截获了。密谋暴露后，国王向埃克塞特人送信，要求他们向他宣誓效忠。

奥德里克·维塔利斯并未提及阴谋者的身份。这可能是因为，他照抄了普瓦捷的威廉的记述。只有在英格兰人有关这段历史的简短描述中，我们才得知，带头发动叛乱的是戈德温家族的幸存者们。而在这些人当中，领头的是哈罗德的母亲吉莎。我们上一次提及吉莎，还是在她与征服者讨价还价，要求获得哈罗德的尸首的时候。到了战后，吉莎来到英格兰西部疗伤，并筹划复仇大计。我们能够想象，她必然极其憎恶自己的敌人。除哈罗德之外，她在1066年还失去了另外3个儿子（托斯蒂、利奥弗温和格思）。她仅存的一子伍尔夫诺思则仍在诺曼人的狱中苦苦挣扎。

吉莎必然会将希望寄托在戈德温家族的新一代的身上。毫无疑问，在哈罗德战死前，他与王后埃尔德格思的婚姻仅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即便这场婚姻留下了一儿半女，这些孩子此时也还不过是婴孩罢了（据一位后世编年史家称，二人育有一子）。但是，国王早年也有过一次丹麦婚。妻子是天鹅颈伊迪丝，而她为哈罗德诞下了多个子嗣——不少于5个孩子，其中至少有3个男孩。151066年，在他们的父王刚刚死去时，这些年轻人可能还没到20岁，或者20岁刚出头。他们也向西奔逃，纷纷渡海逃到了爱尔兰。他们和吉莎很明显想要重演1052年的那场好戏，让戈德温家族卷土重来。这场好戏中的演员包括：一支爱尔兰佣兵舰队，在英格兰的一支间谍部队，可能还有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一支入侵部队。普瓦捷的威廉说，叛乱者“不断派使节前往丹麦人或其他可能愿意施以援手的人那里”。与此同时，奥德里克写道，这一计划“得到了丹麦人和其他蛮族的支持”。16

威廉显然决意要在这一计划开始前就阻止它。在埃克塞特人拒绝向他宣誓效忠之后，威廉就招募了一支军队，并开始举兵西进。奥德里克强调，这时的国王首次要求他的英格兰臣民履行军役。自然，仍有多支诺曼军队在威廉的身边待命或驻扎在各地。但是，召集英格兰人与他一同作战有着更多的深意。这样一来，这场西部叛乱就成了一次关于忠诚度的测试：那些不愿随他征讨叛军之人就会被算作叛党。

起初，人们似乎不会做任何反抗。随着国王大军逼近埃克塞特，一支由市民领袖所组成的代表团出城讲和。他们的做法就和许多其他城镇的领袖在1066年的做法一样。他们承诺，他们会打开城门迎接威廉，并遵守他的命令。他们抵押人质，并保证兑现承诺。然而，奥德里克写道，他们一返回城中就“继续他们充满敌意的准备活动。出于许多目的，他们相互激励对方前去战斗”。17

这一古怪举动背后的原因何在？其中一个可能性是，那些市民代表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盼着海外盟军的到来。另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更大）是，叛军内部存在着分歧。在威廉缺席或者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吉莎和其他叛军首领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伍斯特的约翰说，在返回英格兰之后，威廉所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征收“令人无法承受的税收”，而这显然是许多埃克塞特人造反的关键因素之一。据奥德里克称，甚至是在违抗威廉的时候，市民都表示，他们愿意按以往的税率缴税。简言之，一些叛乱者不过是想让征服者更好地对待他们，而其他人则决心看着威廉倒台。目前看来，似乎是顽固派占了上风。18

就此观之，暴力是不可避免的。埃克塞特的四周建有城墙。一到这里，威廉便发现，叛军已经控制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围墙。在最后一次迫使对方投降的尝试中，他让城墙上的人亲眼看到，他们弄瞎了一个人质的双眼。奥德里克说，这却让叛军更加坚定了进行反抗的决心。根据马姆斯伯里的威廉的记述，事实上，其中一名叛军士兵向他们示威，并回击了他们。他脱掉裤子，朝着国王所处的大致方向大声地放屁。接下来的围城战很明显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奥德里克说，几天内，威廉曾多次试图用强攻摧毁城墙。《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则补充道， “他损失了很大一部分的人马”。

最终，18天后，埃克塞特的市民同意投降。在这里，奥德里克无疑听从了普瓦捷的威廉。他认为，正是迫于诺曼人持续不断的攻势，埃克塞特人才投降了。马姆斯伯里的威廉宣称，国王的军队在一段城墙倒塌之后进入城中。就像杰里科（Jericho）②那时一样，这个缺口被归功于神灵的干预，而不是诺曼人在城墙下所挖的坑道。对比之下，英格兰编年史家们则认为，这些人之所以会投降，是因为戈德温家族抛弃了他们。伍斯特的约翰说，吉莎“和很多人一起，从城里逃走了”。《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显然也描述了这件事。编写者认为，市民投降是“因为塞恩们早就出卖了他们”。在“众多要人的妻子的陪伴下”，吉莎取道布里斯托尔海峡（Bristol Channel），逃到了一个名叫弗拉特霍姆（Flat Holm）的小岛上。可以猜想，这些支持戈德温家族的女人仍然怀有期望。她们认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将很快从爱尔兰出发，渡海来到她们的身边。19

在戈德温一伙逃走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温和派的埃克塞特市民投降了。据奥德里克和普瓦捷的记述，投降的条件十分诱人。威廉不但会克制自己，不抢夺他们的物品，而且还会在城门设岗，以防止战后发生掠夺行为。不出所料，《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对于这一承诺的评价更为苛刻。《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写道，国王“许以了公正的承诺，执行起来却是一团糟”。这一事件的真相很可能介于这两种叙述之间，但无论如何，这次投降似乎确实是基于谈判而非武力攻打。市民至少在某一个方面实现了他们的目标。《末日审判书》显示，1086年，埃克塞特人所缴纳的赋税总量同他们在“爱德华时代”所缴纳的赋税总量相当。

在埃克塞特投降以后，威廉在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