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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死亡与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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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罗贝尔的消息。这一点导致了一片混乱。在意识到没有人主管事务之后,为保全自己的财产,在场的那些较为富裕的人都立刻骑马离开了,任由那些较为贫穷的侍从去抢劫王室的财物。根据奥德里克的说法,所有的东西——武器、容器、衣物和家具——都被一抢而空。等到疯抢结束后,只有国王近乎赤裸的尸体还躺在地上。

与此同时,鲁昂居民则陷入了大面积的恐慌。人们四处逃窜,就好像有一支敌军已经集结在城门口,正在觊觎他们的财物一样。最终,僧侣和教士们鼓足勇气,结队前往圣热尔韦,并为国王祷告。在这个过程中,鲁昂大主教宣布,国王的尸体应当被运往卡昂下葬。但是,就在此时,所有的王室仆从都已经逃跑了,因而没有人来做必要的安排。最后,一个名为埃卢温的穷骑士自掏腰包,为国王做好下葬前的准备,并支付了运送遗体的船费。当船只和遗体到达卡昂时,城中居民和神职人员都适当地展现了他们的敬意,并前来迎接。但是,因为城中的一场大火,这一迎接的场面也陷入了一片混乱。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往回跑,想要把火扑灭。虽然奥德里克并没有把威廉的下葬同他的加冕进行对比,或是使用同样的语言来描绘这两个事件,但是威廉的下葬同他的加冕依然十分相似。同那时一样,只有几个僧侣留了下来,完成了仪式。威廉的遗体被运过几个火场,最终抵达圣斯蒂芬修道院。

葬礼本身也是一场闹剧。一群有头有脸的主教和修道院院长聚在修道院里,并为国王举办葬礼。在仪式上,埃夫勒主教宣读了一篇动人的布道词。在这篇很长的布道词当中,他歌颂了威廉的诸多美德。然而,当他结束演讲时,事情突然起了变化。此时,他向众人提出要求,即便这位昔日的君主伤害过他们,他们也要原谅他。听到这番话后,一个本地人愤愤不平地站了出来,并大声抱怨。他指出,他们脚下的土地曾属于他的父亲。征服者用暴力强征了这一土地,并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修道院。在声称这片土地属于他自己之后,这个人试图阻止这些神职人员继续举行葬礼。经过草草问询,主教和修道院院长们确认了他所讲的都是实情。此后,抗议者立即得到了金钱补偿,仪式才得以继续。但这还不是最大的耻辱。威廉终于要下葬了。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身体早已肿胀得无法放进石棺。人们无视这一状况,强行将尸体往石棺里塞,最终把他肿胀的肚子挤破了。再多的香料也没法掩盖国王的肚肠所散发出来的恶臭。因此,教士们只得草草完成葬礼的剩余部分,然后迅速跑回自己的住所。7

在总结的时候,奥德里克指出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他表示,在死亡面前,无论穷富,人人都是平等的。他提醒我们,作为一个国王,威廉生前有很大的权力,而且十分好战。无论来自什么地区,属于什么民族,人们都畏惧他的存在。然而,在他死后,他却衣不蔽体,需要依靠陌生人的施舍。生前,他曾统治广阔的疆土。而在死后,他却没有一块免费的土地可以容身。他那耻辱的葬礼充分地说明,肉身的荣耀是多么地虚妄。然而,奥德里克并没有把威廉死后的遭遇和他的性格联系在一起。他所做的事情恰恰相反。这是因为,在描述这位国王最后的日子的时候,他开篇就赞美了威廉,称他是一位杰出的统治者。奥德里克指出,威廉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能够依靠睿智的议政大臣们进行统治。他也敬畏上帝,并保护教会。8

但是,无论怎样评判征服者,我们都不能切断这一评价同诺曼征服之间的联系。在这里,奥德里克自然会发现,赞美威廉变得更难了。他接受了诺曼人的观点,即威廉对于王位的诉求是合理的。他也认为,既然哈罗德发下了伪誓,那么威廉就有理由入侵英格兰。但是,正如我们所见,作为一个英格兰人,他无法忍受新王的那些无情的做法。后者曾经对他的反对者进行了残酷的镇压。尤其是北方浩劫,奥德里克视之为威廉人生的一大污点。在这位编年史家的笔下,临终的国王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用饥饿之鞭抽打了无数的男男女女。唉!残忍地杀掉数千人的凶手正是我啊!”奥德里克对征服者和其他的诺曼人的看法也有不同。他认为,前者是高贵而热爱和平的。而对于后者,他仍然保留了不满之语:


他们傲慢地滥用自己的权威,残忍地屠杀当地居民。就像上帝的鞭子一样,他们重重地击打着当地人,以惩罚他们所犯下的罪过……尊贵的女性受到出身低贱的士兵的侮辱。而且,就在这些人渣的身边,她们因为自己所蒙受的耻辱而感到悲伤……这些无知的寄生虫傲慢得几乎发了狂。他们惊异于巨大权力的降临,并且认为自己可以我行我素。这些蠢货和罪人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心怀懊悔地好好想想呢?他们之所以能够征服英格兰人,并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力量,而是基于万能上帝的意志。比起他们自己,他们所征服的民族不但更加伟大和富有,而且有着更长的历史。9

其他编年史家同样对诺曼征服提出了类似的否定意见。比起奥德里克,他们所生活的年代距离诺曼征服更近。其中的一些人甚至提出了十分尖锐的批评。在法兰西的那些人通常对诺曼人的成就感同身受,并将其看作法兰克人的一次胜利。但是,在欧洲的其他地方,人们对于诺曼征服的态度则更为复杂。例如,一个名叫米歇尔贝格的弗鲁托尔夫(Frutolf of Michelsberg)的巴伐利亚作家就认为,威廉无情地进攻并占领了英格兰。他迫使那里的主教们纷纷流亡他乡,并且杀死了当地的贵族们。另一个德意志人——特里尔的温瑞克(Wenric of Trier)——对征服者的批评则更为猛烈。1080年,他抨击了格里高利七世与某些统治者的私人关系。他说,教宗的一些所谓的朋友“像暴君一样,用暴力篡夺了他国的政权。他们通往王座的路是被鲜血浸透的,戴在头上的王冠也是血淋淋的。为了巩固他们的统治,他们使用了谋杀、强奸、屠杀以及折磨的手段”。他并未具体点出他所描述的人究竟是谁,但这位英格兰的新国王显然符合所有的描述。同年,在写给威廉的信中,格里高利还在后悔,因为他之前支持过诺曼征服,他不得不承受他人对他的批评。10

相比之下,同一时期的英格兰人则很少对此发表意见。这也许是因为对他们来说反思这一段历史仍然太过痛苦。“就这样,威廉成了国王,”11世纪前后,坎特伯雷的厄德麦叹息道,“我实在不想说,他是如何对待那些在大屠杀中活下来的人的。”在这种集体的沉默之中,《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编写者是一个显眼的例外。在本书之前的篇章里,我们曾多次引用他为威廉所撰写的讣告。这一篇章显然是在1100年之前写成的。他对于威廉以及诺曼征服的评价不但长,而且非常详细。无疑,他很了解征服者及这次征服。这位编年史家说:“我们应当描述我们所了解的他。我们亲眼见过他,还在他的宫廷里生活过。”如奥德里克一样,他称赞威廉是一个有智慧和权力的国王。他表示,国王是一个严厉的人,但他对热爱上帝的人很友好。事实上,在他统治的期间,宗教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威廉自己就在巴特尔建立了一座新的修道院。他还重建了坎特伯雷大教堂和一些其他的教堂。在回忆威廉的其他作为的时候,这位编年史家也表现出了同样的赞许态度。他表示,在威廉的统治下,国家伟大,秩序稳定。他把反叛者投入监狱,也阉割了强奸犯。他不但用敬畏的语气描述了末日审判调查,而且还用这样的语气描述了国王在不列颠群岛内的权威。威尔士被纳入了他的统治之下,苏格兰也因他的武力沦为附庸。作者估计,如果他再多活两年,他可能连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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