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喝咖啡的习惯是通过与近东的接触传到欧洲的。咖啡的原产地是埃塞俄比亚，15 世纪末咖啡已在亚丁被饮用。虽然有许多禁令，但是在 16 世纪它已在奥斯曼帝国各地流行。17 世纪后期，它与咖啡馆的制度一起传遍欧洲。最初咖啡豆的唯一来源地是也门的穆哈（Mocha）腹地，但是到了 1712 年尼德兰人已在爪哇种植咖啡灌木。1833 年，爪哇已有 100 多万株咖啡树，到 19 世纪中期有 3 亿株（Geertz，1963：66）。在尼德兰农地上和由印度尼西亚小地主所生产的咖啡，不久便成为荷属东印度群岛主要的外销农作物。

可是在 1880—1890 年，由于招致咖啡病害的菌类在树丛间肆虐，咖啡的生产大为减少。之后，在农场与外岛农夫所拥有的砍烧田上咖啡的产量恢复，但换了一个品种。不过，此阶段首要的出口农作物已由咖啡换成了糖。而同时，爪哇遭受了 10 年的作物灾害，这给了巴西扩大生产的机会。

咖啡在 18 世纪早期传到了巴西，不过最初其生产只是为了国内的消耗。法属圣多明戈的奴隶起义使咖啡的价格上涨，又刺激了巴西咖啡的外销。虽然后来咖啡的价格下跌，但是在使用奴隶劳力的大种植园里生产的咖啡，很快成为巴西最重要的农业外销品。使用无报酬的奴隶劳力，事实上补偿了赢利的下跌。可是在巴西想进一步扩大生产时，它却遭遇一个严重的人力问题（Furtado，1963：Chaps.21、22）。非洲的奴隶贸易已经停止，因而巴西国内的奴隶供应也不能源源不断。再者，为了各种原因，奴隶制度在 1888 年终于被废除。将劳力由不安定的砍烧生计农业转移到种植园农业，会逐渐损伤食品经济，而又不能保证可用劳力的增加。当意大利南部的农业困难及纺织业的式微使很多欧洲人移居巴西时，有些巴西人已想到输入亚洲人。在 1880—1890 年，150 万欧洲移民来到巴西。他们大都是意大利人，其中许多在迅速发展的圣保罗市咖啡大种植园成为劳工。到了 19 世纪末，巴西已能供应世界上四分之三的咖啡了。

虽然巴西逐渐主宰全球的咖啡市场，但是其他地区也进入了咖啡的生产。中美洲便是这样一个地区，尤其是墨西哥的恰帕斯州（Chiapas）和危地马拉。商业的咖啡生产在此处的扩散得力于立法（Mexico，1856；Guatemala，1877）。新法律废除了土地的公共管辖权。以前法人组织的美洲原住民人群有法律上的保障，可以在面临夺取他们资源和利用他们劳力的不断威胁下存活和过上安稳的生活。可是新法律取消了这样的保障（参看第 5 章）。现在实行土地私有制，土地可以被购买、出售和抵押。这个情形使非印第安人可以买下没有登记的土地和没收印第安债务人的抵押物。到了 19 世纪中叶，恰帕斯的圣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San Cristoˊbal Las Casas），其周围说泽套语（Tzeltal）和索西（Tzotzil）语的群落，已大致失去了大部分的领地，只剩下一点使用过度的公有土地。1869 年，说泽套语的原住民人群事实上起而反抗，抗议在外来压力下失去其资源。然而在 19 世纪 70 年代，咖啡开始在外国人所拥有的土地上栽种，而许多印第安人又被鼓励在新的种植咖啡的地区定居。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种植园主通过使用预付现金贷款的办法，由高地群落雇用临时工人，以此增加其劳力的供应。这种预付现金的办法，使工资劳力成为许多高地居民主要的收入来源。他们工作之暇，便回到自己的群落中去耕种小片的生计农田（Wasserstrom，1977，1978）。此处，我们又看到生产经济作物的大种植园与以生计作物为取向的“劳力储备”，逐渐互相支持。

在比较晚近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低地格里哈尔瓦（Grijalva）流域的墨西哥地主，由于首都粮食的价格好，扩大了粮食的生产，尤其是玉蜀黍。他们将未开发利用的土地租给辛纳坎特科（Zinacanteco）的佃户去开辟和耕作，因而一面保留了地权，一面又得到了现成的劳力。比较成功的辛纳坎特科佃户，又由恰木拉（Chamula）雇用工资劳工以尽量增产，或者雇用其群落中的其他分子替他们征召和组织工人。

图 11-8　墨西哥的恰帕斯地区

自 20 世纪 40 年代起，美国的人类学家便精心研究住在恰帕斯高地的圣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周围辛纳坎特科、恰木拉和其他说泽套语和索西语的群落。这些研究，大都或是认为他们是古代玛雅人的“部落”遗民，不与外界接触；或是认为他们是殖民时代西班牙社会的一部分，在日渐现代化的墨西哥内部以封闭的形式保存下来。然而，说泽套语和索西语的人以及许多其他的中美洲原住民，很早便被拉进商业扩张的网络（McLeod，1973），而且自 19 世纪起，他们便已积极参与当地的商业咖啡和玉蜀黍经济以及墨西哥的政治活动。而这些参与又改变了他们在农业上的适应，更改了他们的阶级结构和影响了他们的政治与仪式组织。他们保留下来的“印第安”群落居民身份，因而不代表许多以连续方式由遥远过去维持下来的不变的传统。相反，它是由资本主义发展所启动的许多互相关联且往往敌对的过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