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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西亚诸神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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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巴比伦时期一位名叫贝鲁苏斯的史家和祭司,在三卷本的《巴比伦—迦勒底史》泥板书简中说,有一群半人半鱼的怪物,在一个名叫俄安内的领袖引导下,自艾里顺海(Erythraean,疑为波斯湾)里冲出来,它们发明了农耕、冶金和文字,从而开创了苏美尔文明。Oannes(俄安内)一词来自苏美尔语的Uanna,而阿卡德语为Umanna。苏美尔神话里有人形太阳鱼(sun-fish-man),名为S’ukha或Biesh,象征着“复活”(Resurrection)。这种鱼人面鱼身而无足,与韦陀经中备受崇拜的水神筏楼那(Varuna)的形象正相吻合。而Uanna或Umanna似乎源出梵文Uma,为雪山女神的名号。由此推论,开创苏美尔文明的或许是一个崇拜水神筏楼那的韦陀部落,其领袖的名字则取自于女神的圣号。

筏楼那这个韦陀神名出现于米坦尼语的协议和赫梯语的祭祀经文中,米坦尼语作A-ru-na。这说明两河文明一直延续着崇拜筏楼那的传统。有学者认为筏楼那与西亚开辟主神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有关,都是宇宙时空秩序的确立者与真理的化身。[107]另外,波斯圣典《阿维斯特》最古老的神歌(Gatha)里,有一个叫乌鲁瓦那(Uruwana)的天神,也与筏楼那之名相近。

跟韦陀体系一样,苏美尔人的宗教拥有多神,同时又受制于一个主神。苏美尔人相信人是为了服侍神而降生的,国王是神明在世界上的代理人,人必须服从神,否则必受惩罚,因此建造高耸的塔庙,展现人神之间的关系。

据最近的研究,原始印度-伊朗人向美索不达米亚扩散以及与胡里安人融合的时间肯定始于公元前2300—前2100年。[108]确凿的证据包括,在有关喀西特人的少量语言材料中,出现了三个指称神祇的重要词汇:Suriyas、Maruttas、Bugas,它们对应于韦陀神名Surya(太阳神)、Marut(风暴神)和Bhaga(跋伽)。公元前1380年前后米坦尼和赫梯两国之间签署的《米坦尼协议》(Mitanni Treaties)的最后部分,开列了一系列韦陀神名,其中有光明之神密特拉(Mitra),雷神因陀罗(Indra)、水神兼司法神筏楼那和双马神阿须云(Ashvin,亦名Nasatya)。胡里安人借用了大量的原始印度语词汇,并使用了大量的原始印度语名字(以至用于王室成员)。公元前3千纪中叶,在西亚阿卡德王朝的一块书板上出现了两个原始印度语名字:Arisaina(相当于梵文Arisena),sauma-saina(相当于梵文somasena)。在赫梯首都波加兹·科伊发现的文献中有一部关于战车竞赛的手册,其中很多技术术语都使用了梵文。许多早期《阿维斯特》中的拜火教神明可与韦陀诸神相对应,例如:

在中东两河流域的苏美尔—阿卡德、巴比伦文明中,女神的形象耀眼夺目。泥板上的楔形文字记载着女神伊南娜的多重职能,其中城邦守护者、文化掌握者与爱神的功能最为显著。苏美尔出土器物上的图像,也清晰显示了女神至高无上的地位。苏美尔史诗《吉尔伽美什》称之为伊什妲尔,巴比伦人称之为伊斯塔尔,西支闪米特人和赫梯人奉之为美与丰饶女神阿斯塔尔(Ashtare),她一直被认为是希腊美神阿芙罗狄忒(也被称为Ashtarte)和罗马美神维纳斯的原型。[109]

从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伊南娜、伊斯塔尔、阿斯塔尔这些名称似乎都源于梵文(或原始印度—伊朗语)Isha、Ishana,意为拥有者、统治者、至尊者、自在主,一般指生殖与毁灭大神湿婆,但也指创世主神毗湿奴。伊斯塔尔、阿斯塔尔应该是这个词的阴性表达式,其本意就是“女主宰”。在韦陀神话里,至高的女神吉祥天女(即拉克什米,梵语Laxmi,也称为Rama devi)是至尊者Isha即至上神毗湿奴的永恒爱侣,跟希腊美神阿芙罗狄忒一样,也出生于大海的泡沫之中。她是美与吉祥的化身,是财富、智慧和爱的赐予者。

日本神话中的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应该也属于这个神谱系列。这一对兄妹从混沌大水中凝聚出陆地,接着生下众神,其事与毗湿奴和拉克什米在孕诞之洋中造育天地、众神相似。中国的伏羲、女娲,以及美洲印第安人的共同始祖,发明人工火和天文历法、确立天地秩序的伊萨姆娜、伊希切尔,似乎都源出这个韦陀神话原型。印度河谷哈拉帕遗址出土的大母神泥塑为这个观点提供了考古证据。本书将要证明,地中海、北非、西亚、中亚、南亚、东亚、美洲曾经属于同一个世界性的史前韦陀文明圈。

除了美和爱的无穷魅力之外,伊斯塔尔还是伟大的母神,具有使万物繁荣滋长的无边法力。同时,她也是狂野凶猛的战神,叙利亚阿赫马尔土丘出土的伊斯塔尔女神直立骑在豹子背上,四臂,身佩刀剑,很自然使人想起韦陀神话里的杜尔嘎女神(Durga),以及中国神话里骑虎善啸、司天之厉及五刑的西王母。印度河陶印上出现了人首虎身的长发女神形象,应该就是杜尔嘎的原始形象。西亚的女神崇拜来源于女祭的传统,伊斯塔尔、库芭芭、阿芙罗狄忒、基伯勒,还有玛(Ma)、瑞娅、娜娜,等等,都是两河、小亚细亚和地中海的至尊母神的专有称号,似乎都与韦陀神话里兼具生殖女神、毁灭女神、复仇女神身份的兽主神湿婆之妻帕筏蒂、乌玛(Uma)、杜尔嘎、卡利(Kali)有关。在古希腊克里特岛克诺索斯出土的一只公元前1500年左右的戒指上,镌刻着一个站在神坛上的“女兽主”,她与脚下相对的两只狮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三角形构图。在一枚椭圆形克里特“女兽主”印章图案上,女神坐在中间,两边的狮子前腿高高地站在王座的基座上,这种女神加上动物的组合神像,在新石器时代的小亚细亚以及后来的叙利亚、腓尼基海岸都一再出现过,显然就是西亚豹子女神的变化形式。在克里特甚至还发现了“男兽主”的造型。

著名的巴比伦时期伊南娜女神像,人身鸟翼、鸮足,脚踩双狮,两侧各有一鸮侍立。狮子是杜尔嘎的坐骑,猫头鹰是吉祥天女的坐骑,因此,5000年前的苏美尔女神伊南娜明显是吉祥天女和杜尔嘎女神的结合体。苏美尔语中猫头鹰一词为ninna,正是伊南娜得名Nin-ninna的根据,意思为“鸮女神”。该女神的阿卡德名字kilili兼用于伊南娜和伊什塔尔两位女神,其词义也和鸮有关。金芭塔丝在《活着的女神》一书第七章讨论先于希腊文明的克里特岛米诺文明之宗教神话,得出结论说古希腊的雅典娜起源于米诺文明的阿塔娜女神——戴着鸟喙状大鼻子面具的女神,其更早的原型则来自苏美尔文明和埃及文明。鸮眼的艺术造型甚至可以追溯到叙利亚北部出土的6000前的大眼石像。并且,据叶舒宪先生的研究,中国殷商乃至红山文化的玄鸟、玉鸮崇拜,也都属于世界性女神文明的遗产之一。

通过考古学资料,人们发现早期犹太人还崇拜迦南当地的大母神阿瑟拉,传说她是西支闪族的至高主神伊卢之妻。阿瑟拉的形象与西亚大母神的传统是一致的,或许与《旧约》中名为亚斯他录的女神有关,这两个名号应该都源出伊斯塔尔。在以色列北部但城等多处遗址,考古学家发现了阿瑟拉的雕像、浮雕和残画,有一幅壁画上描绘着女神坐在豹子或狮子的身上。有西方学者认为当初犹太人将阿瑟拉看作是耶和华的配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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