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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不记得上次给动物催眠的时候,他是否打过响指。随后他用双手轻按着我的额头,似乎按了一些特别的穴位。我想,这是刚才侍弄茶具的那双手。我能体会到,成为这双手的茶具也是幸福的,此刻的我也宁愿成为这双手的茶具。随后,他又轻轻抚摸我的颧骨、眼睛、鼻子,再转向侧面,轻轻扶起我的右臂,朝床边挪了挪,然后把双脚和左臂的位置也挪了挪。这样,我觉得更放松了。
王龄说:“你看上去很放松。”
我说:“对,我感觉很好。”
“你很棒,显得又宁静又安详。”
“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从一数到七,你会回到心灵的故乡,在那儿,有很多很多美好的时光一直在静候着你的到来,你会发现过去的一切都没有消失。”
“好的,我相信。”
“一,二,三,四,五,六,现在你已经离我很远了。”
“我好像回到了甘肃天水。”
“你可以直接回到你上一世的二十岁。”
下面的内容来自录音:
“我真的回来了,我看见了我故乡的风景,冬天,下过雪,满山遍野都是雪,这里是一个高高的堡子,刚好建在一个突起的山嘴上。”
“堡子里有什么?”
“有好多人,大概有一二百号人,大部分我都认识,有些还叫得出名字,有人在下棋,有人在踢沙袋,有人在烧水,准备杀猪。”
“你在里面吗?”
“在,我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吃着水烟。”
“你穿什么衣服?”
“我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军大衣,但是,这儿不像军营,像土匪窝。”
“像土匪窝?”
“对,只能是土匪窝,没女人,也没老人孩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院拐角拴着几匹马,还有骡子、猪、羊,像个大家庭。”
“你是头目吗?”
“我肯定是头目,有人喊我大哥,对我说,大哥,咸菜来了。我问,哪个村的?对方说,大路畔的——大路畔,是个村子,我知道。”
“你知道?”
“是,离我老家海棠三十里路。”
“咸菜是什么?”
“咸菜是黑话,指一个人,准备杀掉的一个人。”
“为什么要杀掉?”
“没有理由,想杀人碰着谁就逮过来了。有新手入伙,检验新手够不够有胆量的一个方法,就是让他先杀一个咸菜。黑话叫过堂。今天是新手过堂的日子。新手入伙的礼物是几头猪,其中一头要宰掉,一边宰猪一边杀人。”
“怎么杀?”
“还没开始杀。咸菜四十多岁,面黄肌瘦,不讨人喜欢,被我的两个手下一路扯过来,咣当扔在我面前,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好像相互认识,我忍不住笑了,我一笑,他大着胆子说,掌柜的,你手下肯定弄错了,我无儿无女,交不起赎金,也没人交,我们村人人都比我有钱。我又笑了,说,帮你忙,行不行?”
“你的口音我有些听不懂了。”
“刚才我在说家乡话。”
“不要紧,我大体能听懂。”
“一头黑色的大猪已经宰倒了,血很多,喷了一地,猪还没死干净,后腿一蹬一蹬,旁边是一口大锅,正在烧烫猪的水。我想起来了,我们每杀一头猪,都要同时杀一个人,让猪和人相互有个伴儿。猪是肉,人是咸菜。”
“明白了。”
“锅底下的火苗很旺,从四周的缝隙里扑出来,有人舀了一马勺开水,抡在锅底下,火苗黑了一下,马上又红了。现在,几个大汉把整整一头猪放进锅里了,四面往外潽水,让火苗变得小了些。猪的一面烫了几分钟,又翻到另一面,然后有人拿来两根棍子,从两面向猪底下插,大家齐心协力把猪抬在棍子上。”
“咸菜呢?”
“现在该咸菜出场了。我给手下递了个眼色,他们就一左一右把咸菜提来了,提向大锅旁,把他反绑在一把长凳子上。咸菜一直在反抗,一直在问:你们到底是不是土匪?你们劫什么也劫不到我头上啊!我是大路畔最不怕土匪的一个!大家都哈哈大笑,只说,你等着,等等你就知道了。咸菜好像真的在等。四五双手以疯狂的速度在抓猪毛,有趁热拔的意思,一抓一大把,扔在四处。我大喊一声,看酒!”
“看酒?”
“看酒是添酒并敬酒的意思。”
“明白。”
“我的话音刚落,准备入伙的新手就端着半碗酒从我身后的屋里出来了,我想起他的名字了,叫一股风,是我给起的,原因是他跑得快,上树上墙也快,和跑上去一模一样。一股风先来到我面前,向我跪下,说,大哥请多栽培,从今天开始,小弟愿为大哥生愿为大哥死。我挥了挥手,一股风就起来去了大锅旁。”
“酒是给咸菜喝的?”
“对了,这叫断魂酒。当一股风把半碗酒递给咸菜时,咸菜一下子看懂了,又喊起来:不,不,我不死,我没死的道理,我光棍一条,要钱没钱,要地没地,要烟没烟,要女人没女人,我死一百次也不应该死在你们土匪手下。”
“他说,他没死的道理?”
“是的。”
“请你继续讲。”
“咸菜的头摆来摆去,硬是不喝,有人就找来一根粗粗的麻绳,从他嘴里勒过去,拴在板凳上,他的嘴就合不拢了,头也动不了。”
“你有点悲伤。”
“有点,有点。”
“要不要停下,下次再来?”
“没事,把我看见的说完。一股风把半碗酒一滴不洒,都灌进咸菜嘴里了。接下来,一股风把空碗放在头顶,向远处缓缓走去。我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枪,举起来就扣了扳机,咣当一声,一股风头上的白瓷碗就碎了一地。”
“土匪头子不是白做的!”
“一股风转过身,裤裆是干的,我带头鼓掌,大家都鼓了掌。”
“咸菜呢?”
“咸菜也看呆了,咸菜又喊起来了:大哥,你好厉害,求求你别让我死,我也想当土匪,真的真的,以前我真的动过当土匪的念头。”
“你同意了?”
“没有,我看不上他。我递眼色给他们,继续,别停。有人把马勺交给一股风,一股风去大锅里舀出一马勺烫过猪的开水,像刚才灌酒一样朝咸菜嘴里灌。咸菜发出一声惨叫后,就再也没声音了,舌头和嗓子肯定烫熟了。”
“我看见你头上冒汗了。”
“是的,我好难受,真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我上一世作恶多端。”
“没事,没事。”
“看明白了,猪没杀完,人不能死。猪毛大体拔光后,猪身子已经挪到门扇上了,接下来拔细毛,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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