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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龄说:“一点没错。”
我说:“医生个人的特质,王龄的特质,永远不应该被取代。我是教师,我们同样面临严峻的挑战,教师个人的特质,东声这一个老师的特质,被各种检查和评比,被五花八门的统一规定,被这样那样的科学手段所取代。”
王龄说:“高科技时代,各行各业都一样,人让位于机器。”
我说:“被遗忘的医生特质就是人的特质。”
王龄说:“高科技取代了人,挤掉了人,正如一部美国科幻电影演的,将来有一天,人制造的机器人有可能发动一场对人的战争。”
我说:“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王龄说:“绝不是。”
我说:“我想和王龄兄喝酒!”
王龄说:“我也想喝酒。”
我说:“要不要叫上范院长?”
王龄问:“不要女人?”
我问:“居亦?”
王龄和我都哈哈大笑,这一瞬间两个男人变成了一模一样的色鬼,笑声既自私又开放,似乎表明,谁有本事谁就把居亦带上床。
王龄已经拨通了范荷生的电话,告诉他,作家东声来澳门了,东声的回忆症已经治好了,咱们总得喝两杯吧。范荷生是山东人,来澳门也才十几年,仍然豪爽又热情,一听就大声埋怨我不像话,到澳门不首先和他联系。王范二人费了很多口舌商量吃什么,到底吃葡国菜,还是粤菜或川菜。两个人争论了半天,最后决定吃澳门式葡国菜,好像比较综合和齐全,而且大厨曾给葡国总督做过饭,关键是能喝酒。
打车去大三巴附近吃饭的路上,我想起王龄曾说过,我的前世是军人,因而我问他,上次你说我的前世是军人,怎么突然变成土匪了?王龄说,军人和土匪至少有一点是一致的,都有可能杀人无数。我说,当时你的口气很坚定,说我正在写的军事题材的长篇小说,在写我自己的前世!王龄说,你说小说的前世和人的前世不同,小说的前世在未来,不在过去,我觉得很有道理。我笑了,说,你肯定有所隐瞒。王龄说,一次催眠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我先摇头,再说,我可不想再催眠了。王龄问,为什么?我说,怕。王龄问,怕什么?我说,怕知道比土匪更糟糕的前世。王龄不吱声。
范荷生先到了。他带来一瓶一公斤的老茅台,1999年专为澳门回归绝版发行。我们进屋的时候,他一个人正独自盯着酒瓶发呆,眼神里有说不尽的爱意和不舍。我和王龄表示不忍心喝,最好换酒。范荷生说,这瓶酒是我专门找出来的,祝贺东声兄回忆症痊愈,以后多写东西,大作不断,尽快写出诺奖级别的作品。我的内心感受十分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没等上菜,我们三个先喝了起来。一杯下肚,三个人同时抬起头,目光里飘出一样的轻烟,不用多说什么了。我的感受更是奇特,就像是平生第一次喝酒,酒在喉咙里缓缓下沉的过程清晰可辨,十分感人。之所以如此,除了酒好,还因为我的喉咙变了,变敏感了。看样子我还是小看了回忆症这个病,它对我身体和精神的损坏,有可能大于我的估计。连续喝了三杯之后,我坚信自己眼下是一个新生命。
不久,居亦来了。
她穿着黑色T恤和白色牛仔小短裤,脖子上搭着一条半蓝半绿的纱巾,最平常的打扮,满街的女孩都是如此,却个个精彩,令人陶醉。范荷生让她坐在他和我之间,她坐下来,貌似完全居中,其实,她丰满的屁股明显拧向我这边,似乎允许我偷偷抚摸,而且她微露的乳沟也是稍稍朝向我这边的。身体语言最不会撒谎,再说我是观察身体语言的行家。此刻我更加相信,居亦是一个尤物,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是只有重庆那座城市才能养育出的女孩。我需要一些克制力,才能不让自己立刻就神魂颠倒。我很想用我的新生命爱这个女人,爱这个在我的回忆症痊愈之后,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个女人。通过爱她,进而爱她所象征的性别——女人。我五十岁了,好像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真正地能够象征其性别的女人。所以,我实在说不清此刻的内心冲动是性冲动还是爱的冲动。不过我也不想说清。我想,它最好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足够强烈就好。
范荷生也给居亦斟了酒。
“我也喝?”居亦问。
“庆功酒,你不喝?”范荷生问。
“庆什么功?”居亦问。
范荷生指一下王龄,说:“我没说错,他是神医!”
居亦不看王龄,而是看着我。
我不说话,竟有些脸红。
居亦问:“教授,你让他催眠了?”
范荷生说:“听你这口气,好像他被强奸了,不是催眠了。”
居亦低声说:“催眠不就是强奸吗?”
王龄不高兴了,说:“喂,怎么说话呢,催眠和强奸八竿子打不着!”
居亦说:“我认为催眠是对意识的强奸!”
我觉得居亦这话有些道理,至少有趣,但不便附和。
王龄仍旧严肃:“医学催眠是十分有尊严的一种治疗方法!”
居亦急忙说:“我错了,我错了!”
范荷生给自己的学生解围:“也不奇怪,所有的美女都有被强奸的担忧,据说至少有五分之一的美女是性冷淡,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居亦说:“我不是美女!”
我及时举杯,说:“喝酒喝酒!”
居亦最先仰头喝了一杯。
就这样,受委屈成了那天居亦贪杯的原因,二斤酒不知不觉就见底了,居亦一点没少喝。重要的是,喝完之后,最清醒的竟然是居亦。接下来是我,我本来酒量不错,喝一斤没问题,到了珠海,酒量减了一大半。王龄明显喝多了,但还有能力装没喝多。不知谁建议再去黑沙海滩吃烧烤喝啤酒,大家一致表示欢迎。
于是打车去了黑沙海滩。
下了出租车,顺着嘈杂声和海浪声看过去,就知道左前方是黑沙海滩了。风从那边刮过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中的烟味、肉味和腥味。还有和葡萄牙有关的什么味道,甚至还有和十五世纪有关的什么味道。我心里想,那大概是澳门的前世的味道。现在,我一不小心就会想起“前世”。我们梦游般走向几十米开外的海滩——所谓我们,只是我和居亦,我们在挤来挤去的人流中若即若离,走得很优雅,很有水平,既没有趁机腻歪,也没有相互走失。范荷生和王龄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已经无法判断了。接近海滩后空间突然变大了,人更多,空间却更大,人和人之间有了更大的空隙。我和居亦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竟然停下脚步吻了起来。我微微低头,她微微仰头,嘴对嘴,轻轻地吻在一起。吻之前并没有蓄谋,完全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递过半点眼神。自自然然就吻在了一起。自然得就像原本长在树梢的一枚果子。当我们已经吻在一起两分钟之后,才发现我们竟然吻在一起。两个人还是向前走的姿势,只是将身子微微扭向对方,扭到便于接吻的程度。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拥抱,连手都没有接触对方。静静地吻了至少十分钟,却没有发展到舌吻,好像不知道有舌吻,不知道有哪样东西比此刻这样的以巧取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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