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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迎的血。去车厢里捉迷藏,是我的馊主意。小迎,那么生动的一个人,被我的馊主意害死了。小迎有些霸道,和我们说话,总喜欢弓着身子,像小鸭子要飞起来的样子。所有这些,都死了。我和她的吻,也死了。
那算不算我的初吻呢?
此刻我有些怀疑了。
因为,那时候我们才十岁左右,屁都不懂,吻了半天,没多少感觉。小迎如果没死呢?到了十七八岁,我们如果还有机会拥抱和接吻,那么,前面的吻就算是初吻。如果我们后来还有幸结婚生子,那么,十岁那个小小的吻就更是值得再三讲述。这就是历史,往往是后来的事情决定了前面的事情应该如何书写。
对不起了小迎,我认为,四十年以后,在澳门的黑沙海滩,我和居亦的那个吻,才是我的初吻。因为,那个瞬间我才算一个性成熟的男人。你死得那么早,不知道我有回忆症,回忆症不是病,死不了人,但是,它阻碍了我的成长,推迟了我的成熟——尤其是性成熟。我的相当一部分精神和体力用在回忆上了,身体和精神的成长,比别人至少慢了三拍甚至更多。二十八岁以前,我一直拒绝谈恋爱,因为我心里有你,我认为你就是我的恋人,一辈子的恋人。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实际存在,不在乎能不能和你耳鬓厮磨,我只要回忆,有回忆就够了。二十八岁以前,即结婚以前,我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那时候我身高一米七六,体重五十公斤,形单影只,面色苍白,每天写诗,写情诗,所有的情诗都献给你。大三那一年,出过一本油印的诗集,题为“献给小迎的情诗”。
小迎,我可不是专门来向你表功的。我是来请求你原谅的,如果不是我那个自作聪明的馊主意,你不可能死。小迎,你的死绝非没有理由。绝非没理由就是有理由。强调没,是在回避有。我没有直接杀人,起码间接杀了人。
小迎,对不起!
小迎,你还在这个地方吗?
小迎,你还在吗?
3
我没有劳烦表哥,而是自己去了县委宣传部,找了个熟人,弄到一份为申请物质文化遗产准备的资料,题为“甘谷:千堡之县”。
前不久,县委宣传部派人对全县古堡做了一次专门普查,这个资料就是普查小结。原来,古堡的数量不是三百座,而是一千三百多座。
资料上有下述内容:
甘谷县,位于甘肃省东南部,天水市西北六十三公里处,渭河由西向东贯通全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先秦时就有车马大道,是北上兰州、远赴西域、东去长安、南下西蜀的唯一要道,是唐蕃古道的必经之所,也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段。早在新石器时代,境内就有先民繁衍生息。西周时为秦地,周庄王九年(秦武公十年,前688年)置冀县,为全国最早建县的地方之一。北魏称当亭,北周称冀县,唐武德三年(620年)为伏羌县,民国十八年(1929年)更名为甘谷县。
正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甘谷县自古以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乱频仍,烽火不断,特别是明清两代和中华民国前后,兵祸之外,又兼匪患。本地土匪以及南来北往的各路盗贼,令社会极度动荡,百姓穷蹇无奈,只能各求自保,在高山险要之处或川台平旷之地,修寨筑堡,成为风气。据统计,全县寨堡总数竟达一千三百余座,平均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就有一座,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堡之县”。
这些寨堡当地人称之为堡(bǔ)子,以四方形为主,另有不规则形、三角形、圆形、梯形等,大多依地恃形而建,易守难攻。大小形制,以七步镇李八爷堡为例,东西长66米,南北宽60米,建筑总面积2570平方米,可使用面积3.6亩,外墙高约10米,含女墙约1.2米,堡墙厚6.4米,夯层6至8厘米,东南角和西南角墙顶各建有望楼、炮台和角墩,墙下原本有环壕,后填平。
文中提到的李八爷堡我知道,离七步小学不远,当时是七步粮库,里面的老建筑拆光了,四周全是新建的圆形库房。我跟着交粮的大人进去过几次,还背着小袋粮食从长长的斜梯上走上去,跳进一眼望不到边的粮食堆里,将身子一斜,同时松开攥紧袋口的手,肩上的重量就像水银一样突然滑下去了。粮食是刚晒干的,阳光的味道很足,加上尘土的味道,集中起来,一时散发不出去,毒药一样令人头晕耳鸣。
我们海棠村有两个堡子,上堡子和下堡子,但资料里只能找到面积较大的上堡子,有编号,有图片,有简单的文字说明,下堡子则根本没提。这说明,特别介绍的堡子只占少数,要么面积大,要么有特点。好在后面附着一张全县堡子的分布图,密密麻麻,多如星星,遍布全县每一个角落,有村庄就有堡子,往往一个村庄有两三座堡子,有些在村子里面,有些在村庄附近。我特别看了大路畔周围十里路以内的堡子,至少有四五十座,举例介绍的,有四五座。圆形且建在山嘴上的堡子有八九座,但是,它们都紧邻村庄,迅速被我排除了。土匪的据点一定是远离村庄的,至少不会紧挨着村庄,这是可以肯定的。我在催眠状态下也没看见堡外有任何房屋,房屋都建在堡子里。
我先开车到了大路畔。
从县城到大路畔只用了二十分钟。
我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往口袋里塞好几盒烟,下了车。我在车上已经看见,前方的十字路口很热闹,较远处的墙根下是一些站着说话的年轻人,最近处是三个安安静静的老人,两者之间有一堆吱吱喳喳的女人娃娃。他们一致抬头看我和我身后的车,奔驶G500和“甘A”的车牌号显然引起了他们的足够重视。
我向三个老人微笑着走去。
我在他们旁边停下来,给他们递烟,点烟,然后我也点上烟,蹲在他们前面。三个人中,带茶色石头眼镜的一个显得更开朗一些。
我对他说:“我打听个事。”
他连忙点头,说:“好,好。”
我问:“你们这附近的堡子,最漂亮的是哪一个?”
他说:“堡子?没娇没丑,都差不多。”
我又问:“最早的是哪一个?”
他说:“听说最早是明朝万历年间建成的,在另一个庄子。”
我心里一喜,碰到了一个识字人。
我说:“那么早啊,有三四百年了。”
他问:“这些堡子还有用吗?”
我装腔作势地说:“可以申请物质文化遗产。”
他有些兴奋,说:“好事,给钱吗?”
我说:“国家肯定会花钱保护的。”
他嗓门突然提高,几乎在喊:“国家花十块钱,有九块进了干部口袋。”
我笑了,并向他频频点头。
稍后我又问:“有没有一个堡子建在山嘴上?”
他说:“有呀,不止一个,有不少。”
我用两只手比画着说:“堡子建在山嘴上,房子建在堡子里面,堡子外面没房子。”
他没听明白,有些疑惑。
我又说:“只有堡子,没有庄子。”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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