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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不简单!”
安牧师很自豪,说:“我带你去墓地看看?”
我说:“好呀,很想看看。”
去墓地的路上,我终于问:“散渡河边有一个小山包也是你们的?”
安牧师反问一句:“你说马家堡子?”
我急忙说:“没堡子,单独的一个小山包,种着麦子。”
他笑了,说:“没堡子,也叫马家堡子。”
我一惊,问:“为什么?”
他说:“过去有堡子,后来拆了,拆了还叫马家堡子。”
我问:“为啥拆了?”
他说:“堡子里面住过土匪,杀气很重,就拆了。”
我问:“土匪姓马?”
他先重重地摇头,再一笑,说:“说来话长。”
不久就看见了巴尚志的墓碑。
很简朴的墓碑,近两米的长方形青石,凿痕半新,说明是后来补立的。碑阳是巴尚志的简略生平:Barratt David Mr. 巴尚志,字友三,号实斋,咸丰元年六月二十四日生于澳洲,民国三十四年七月五日卒于中国。碑阴刻着巴尚志的一句话:受苦是值得的,因为,我们从中学会了祝福的事,知道了仁爱为怀。
我说:“这碑文好简单。”
他说:“碑文是巴尚志生前的意思,不要溢美之词。”
我说:“到底不一样。”
这时安牧师侧身指着不远处,说:“你看,那边。”
我看过去,立即认出是“马家堡子”。
我说:“马家堡子。”
他说:“其实直线距离很近,两三里路。”
我说:“从马家堡子看不到这边有庄子有教堂。”
他说:“我们藏在山后面。”
我问:“马家堡子是哪一年拆的?”
他说:“很早了,最少有三十年了。”
我突然不敢多问,点上了烟。
稍后,他主动说:“马家堡子的确姓马。最早是几家马姓回民的堡子。后来数易其主,最后成了土匪窝。”
我问:“土匪头子是本地人吗?”
他说:“不知道是哪儿人,只知道外号叫‘鹞子李’。”
我问:“鹞子李?那就是姓李?”
他说:“应该姓李。”
我心跳加速,想起七步人多姓李。
我强作镇定,问:“村里有人了解鹞子李的情况吗?”
他十分肯定地说:“有。”
我心虚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他说:“其实,土匪前面,马家堡子里已经有人住了,不是回民,是两家子陕西人。宝鸡一带的陕西人和天水一带的甘肃人是难兄难弟,天水有饥荒了跑宝鸡,宝鸡有饥荒了跑天水,有几年天水到处是陕西的麦客或乞丐。两家子拖儿带女的陕西人,一家姓丁一家姓罗,悄悄住进马家堡子,后来干脆长期住下来了,始终不和外界来往,两家人相互通婚,你生一个女儿,我就生一个儿子,你生双胞胎,我也生双胞胎,几十年下来,也是人丁兴旺,渐渐有了二三十口人。可惜,一天的后半夜,来了几十个国民党的逃兵,摇身一变成了土匪,把堡子里的二三十口人,老老少少全杀了。”
我问:“就是鹞子李?”
他说:“是呀,不是鹞子李,还能是谁。”
我问:“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罗家有个女子叫罗丑女,是个瓜子加哑巴,长到二十岁,还嫁不出去。出事的那天晚上,罗丑女刚好睡在堡墙上的望风楼里,亲眼看见两家,二三十口人被土匪一个一个按在墙底下杀了。奇怪的是,罗丑女被杀人的情景吓醒了,突然不傻也不哑了,悄悄拴了根绳子,滑下堡墙,逃到了安家嘴。”
我问:“这个罗丑女,后来怎么样了?”
他说:“后来嫁到通渭襄南的一个庄子了,一直把我们当娘家。”
我问:“有没有后代?”
他说:“有,罗丑女死了之后,才断了来往。”
我问:“襄南的哪个村子?”
他说:“我得打听一下。”
我们又回到教堂前面的小瓦房里,接着喝茶。
我问:“鹞子李一直是土匪吗?”
他说:“后来的情况就不清楚了,他在马家堡子只待了一年左右。”
我问:“被除掉了还是……”
他说:“说不清,反正没音信了,马家堡子后来又空了。”
我问:“当时的鹞子李多大年纪?”
他说:“巴尚志是牧师,也是大夫,去堡子里给鹞子李看过病。据说鹞子李很年轻,像个娃娃,能说会道,棋下得好,下棋飞快,三下五除二,像打仗一样,一般人招架不住。巴尚志的棋下得也不错,但不是鹞子李的对手。”
我问:“给土匪看病不害怕吗?”
他说:“巴尚志认为,有可能把福音带进马家堡子。”
我问:“带进去没有?”
他说:“应该没有,时间太短。”
我问:“鹞子李骚扰过安家嘴没有?”
他说:“没有,土匪最讲究兔子不吃窝边草。鹞子李还经常请巴尚志过去下棋,巴尚志的棋术后来有长进,两个人渐渐互有胜负。”
我问:“有巴先生的照片吗?”
其实,我希望能顺便看到鹞子李的照片。
他说:“有,只有一张。”
他去窗户那边取来两本书,一本是《圣经故事》,另一本是《银溪故事》。他说:“银溪是刚才你看见的小河,是散渡河的支流。”我接过来,首先翻看《银溪故事》,第一页就是巴尚志的照片,中式长衫无法掩饰他明显的异域特征,高鼻梁,大眼睛,眼神清澈。全书记载了巴尚志从澳洲到广州,再从广州到大西北的传教经历,以及高家嘴教堂几次重建的细节和“文化大革命”期间宗教活动被迫中止的过程等。
我问:“有没有别的照片?”
他说:“‘文化大革命’期间都烧光了。”
我问:“巴先生说过没有,鹞子李的长相身材?”
他说:“据说,鹞子李长得很标致,不像粗人,脑瓜子好使,能说会道,说话和下棋一样快,一张嘴就有气场,手下的人很听话。”
我问:“他对基督教有兴趣吗?”
他说:“据说鹞子李主动请教过巴尚志,问巴尚志,为啥不远万里来到穷乡僻壤传教?巴尚志介绍的时候,鹞子李听得很仔细。”
我问:“只有巴尚志见过他?”
他说:“除了巴尚志,还有罗丑女。”
我下了炕,准备回去了。
此行收获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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