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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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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和黑燕相比,奴羔的每一个五官只多了傻相,嘴唇尤甚。反过来说,把奴羔脸上的傻相取干净,加上神采,就是黑燕。

黑燕读不读鲁迅的书?我倒是专门打听过,没有确切答案。黑燕识些字,偶尔读读书,背过《唐诗三百首》是肯定的。黑燕也是七步少见的大脚女人。据说缠了半年又放了,民国前后,徽县和七步镇都有了“放足会”。

硬气(一)

在家住了一晚上,李则广就匆忙离开了,因为部队要离开天水,换防陕西潼关。李则广这次回来主要为了把怀孕的黑燕留在家里。

四个月后李则广的大儿子出生。

大儿子刚过完满月,就出事了。

事情和黑燕有关。

一天早晨,天半亮,早起的人准备去各家地里干活,或出门做买卖、走亲戚,发现每一个路口都支着机关枪,枪口黑黑的,对准七步镇。七步的主要路口,一是东边,从县城方向过来,前往通渭、定西、兰州,再远则是西宁、乌鲁木齐;一是西边,从通渭方向过来,前往甘谷、陇西、天水、宝鸡、西安,再远则是成都、重庆、上海、北平。另外就是通向南山和北山的路口了,并不多,各有七八个。

“回去告诉李则广家里人,我们要人来了。”

每一个路口都是相同的话。

掉头跑回去的人,把话带给了金三爷。

金三爷一听就明白,赶紧安排李则贤等人保护黑燕和孩子躲进李八爷堡,随后自己招呼邻居们快快带上家里的细软朝堡子里跑。

七步镇这个路边的古镇,好处和坏处一样多,最大的坏处就是兵灾。所以,一个镇子有上中下三座堡子,关键的时候才知道真不多余。十年前邓锡侯的部队从西边来,五年前马仲英的部队从东边来,两年前马步芳的部队从东边来随后又从西边来,都是一模一样的架势,烧杀掠抢是最普通的,只要国民党的部队一到,牛羊猪狗全遭殃,如果是败退之师,那就最可怕,沮丧之气几里之外就能闻见,进了镇子会像蝗虫一样把所有可吃的东西舔个精光,连老妇人都会遭到强奸。

既然有堡子,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堡子里跑,几乎成了所有人的本能反应。堡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临时的藏身之所,一家至少有一间房子,吃的喝的铺的盖的,样样不缺。家里的细软也容易带走,但有一个麻烦,牲口怎么办?堡子里没有牲口的位置。所以,祸乱来了,各家的老人们往往坚持要留在家里,照顾牲口。

金三爷的父母过世都早,就算健在,以他的性格,绝不会独独把老人丢在家里,老人留下不走,也不能听老人的。等邻居们全部钻进堡子后,金三爷去路口探了探虚实,根据衣服和神态断定,不是先前借过粮食的那支部队。

金三爷最后进了堡子,顶好堡门。

金三爷立即组织护寨队,准备好土炮、长枪、短枪、弓箭、石头,爬在四面的堡墙上。当时各村寨都有自己的乡村武装,有花钱买来的洋枪,也有自造的土炮、土枪、鸟铳。男娃娃从小就会放炮使枪,很多时候男娃娃去当兵了,实在缺人手,就要靠女人和老人。从二十岁开始,金三爷就是护寨队队长,而且是七步三个护寨队长里最有指挥才能的。金三爷是否当过兵?我问过大家,又扯出另一个故事,稍后会讲。

不久,一支小分队向堡子这边靠近,喊:“别开枪别开枪。”

金三爷把手一压,大家暂不开枪。

那伙人渐渐走近,又喊:“我们不想杀人,把我们的人放了,我们就撤。”

金三爷喊:“这儿没有你们的人。”

底下喊:“我们张团长的婆娘,名叫黑燕,团长走的时候是营长,现在是团长。”

金三爷喊:“团长嘛,我们见得多了。”

底下喊:“少废话,快放人,不放就用人头换。”

金三爷喊:“把你们团长大人叫来,我有话和他说。”

底下喊:“你先跟我说。”

金三爷喊:“让你们团长来认认,是不是你们的黑燕,叫黑燕的人多了,别弄错了。”

底下喊:“黑燕在甘谷县七步镇李则广家没错吧?”

金三爷没声音了,他是想把团长骗过来,先一枪把团长干了。

底下喊:“我们团长说了,不怨黑燕,也不怨李则广,因为团长走了好几年没音信。”

金三爷喊:“叫你们团长来,我有话对他说。”

底下喊:“你跟我说。”

金三爷把黑燕叫来,让她认底下喊话的人是谁。

黑燕弯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金三爷喊:“人已经是我们的,刚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快去告诉你们团长,让他出个价,等于他让黑燕改嫁了,两边各送一份人情。”

底下喊:“我们只要人,不要人情。”

金三爷喊:“你回去问问团长,让他出个价,让他放心出。”

底下没声音了,真的回去了。

没多久又回来了,手上提着两颗花白的人头,看不清是谁家的老人。

高高的堡墙上突然刮起一阵冷风。

还是刚才那个人,他喊:“你们看清楚,这不是猪头,是人头,老人头。”

金三爷软软地坐倒在堡墙上。

底下接着又喊:“从现在开始,我们打算两颗两颗地增加人头。”

黑燕说:“爸,我出去吧。”

金三爷叹口气,说:“他们不是真要人,真要人不是这么要的。”

黑燕说:“爸,我一出堡门,你一枪把我打死。”

金三爷说:“有我金三爷在,你就不能死,也不能走。”

黑燕突然向金三爷跪下来。

金三爷说:“我的娃,你起来,咱们不怕。”

金三爷把泪汪汪的黑燕拉起来。

金三爷摸出手枪,他不是左撇子,但用左手摸枪用左手打枪,因为,他的右手缺一节食指,金三爷连发两枪,堡子底下连倒二人。

剩下的人扔下人头跑掉了。

金三爷对他们喊:“我的意思没变,两边各送一份人情,让你们团长出个价。”

跑远的人,继续向远处跑。

金三爷转过身来,取下头上的草帽,开始吃烟。

金三爷吃了三口烟,身后又有声音了。

是一个新的声音:“人情来了,我们是借花献佛,还是两颗人头!”

金三爷脑门上滚下两大滴汗珠。

那伙人这次不再走近,而是停在枪打不着的地方。

“放炮!”金三爷命令。

放炮的是金三爷的二儿子李则贤,旁边站着三儿子李则安。

李则贤用少了一节食指的右手点火放炮。

轰隆一声,厚厚的堡墙在隐隐摇晃。

刚才那一伙人变成了一包浓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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