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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看见爱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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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进步究竟是不是可能的?或为什么不可能?或在什么条件下才可能?关于这个问题现在有一个新的方案,我看它比以往任何理论都更有分量,而且简单明了。现在我就把我的时间让给这个新思想的作者,我的老朋友诺埃·牛曼教授。”

卡尔素以言行审慎著称,把哲学浓缩为诗句更是绝无仅有。这番有分量的介绍当然使全场的目光聚焦牛曼,随即响起一片期待的掌声。

“我不是哲学家,”牛曼开口道,“但要是我说人类社会的基本问题是‘你不是我’,想必都能理解。人需要与人共存,但又有损人利己的倾向。刚才卡尔说到人类的一系列道德努力都没有能根除恶,但如果我们能去除产生损人的恶念的可能性,当然也就根除了恶。根据人趋利避害的本能,我们看到的是思维是否可见这个条件决定了恶念是否可能产生。

“——如果思维不可见,恶念就未必害己,避害的本能允许其产生。

“——如果思维可见,恶念就必然害己,避害的本能不允许其产生。

“——这说明思维可见将去除产生恶念的可能性。”

台下寂静无声。这个推理似乎简单又似乎不那么简单。

“在思维可见的条件下,本能的‘避害’要求和道德的‘不损人’要求是一致的,于是道德成为本能,人成为不可能坏的‘好人’。”

“道德成为本能?”“不可能坏的好人?”……学生们被震惊,仿佛正在为遭遇一个闻所未闻的鬼魅而惊恐,它被证明是可以消除一切魔鬼的好鬼!

牛曼继续道:“两千多年前的伊索寓言里已设想过思维可见的问题。那是说,如果把人的思想挂在身体外面,邪恶就藏不住了。其实,根据趋利避害的本能,如果恶意是不能隐藏的,它就不会产生。如果消除恶的可能性是一个使思维被看见的技术问题,那么技术上能解决就能解决,技术上不能解决就不能解决。我们也知道,思维活动是一个由脑细胞完成的生物电过程;这个过程必然伴随脑电波的变化;这个变化必然是物理上可观测的;所以,看见思维这件事在物理原理上是可能的。”

学生们鼓掌喝彩,像是欢呼英格兰队进球,更像是双方观众一起为一个实在精彩的头球攻门叫好。接着就炸开了锅似的议论起来。卡尔对这反应很满意,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他见主持人欲摇铃恢复秩序,就示意他别忙:“给他们些时间议论议论。”像个有耐心的厨子关照让肉汤在火上多炖一会儿,然后侧过身和牛曼聊天。

到了提问时间,马克·维金斯已迫不及待:“牛曼教授的设想的确令人大开眼界,但是从观察脑电波到阅读思想,其复杂程度不知要跨越多少个数量级,这在技术上也许是异想天开吧?”

牛曼说:“是要跨越许多数量级,但技术史上的许多事情就是异想天开了才知道并非异想。就说显微镜的历史吧。十六世纪简生发明的显微镜只能把物像放大九倍,让我们看清楚虱子。十七世纪列文虎克制造的能放大一百四十倍,让我们看到了细胞。但光学显微镜的极限只有一千六百倍,而二十世纪卢斯卡发明的电子显微镜可以放大一百万倍,能分辨DNA的结构。现在的隧道显微镜呢?可以放大三千万倍,让我们观察到原子的构造。这些数量级的跃迁都是先前不敢想象的。从区别脑的活动状态到识别思维的确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技术上的问题……”他忽然打住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改口道:“当然,这在目前还是幻想。”

卡尔注意到牛曼欲言又止,马上接过话题道:“这很有意思,使我想起那年世界技术博览会上的一件事。一个公司在那里展出了它生产的世界上最细的铜丝,只有头发丝的十分之一那么细。人们惊叹不已。但不出几天另一家公司就宣布他们已经给这铜丝钻了孔。”

学生们大笑。

“再过了几天,又有一家公司宣布已经在那孔里车了螺纹。”

学生们都笑得前仰后合。牛曼趁着欢乐气氛递给卡尔一个感激的眼色。

克里斯·邦德抓住机会提问:“诸位,我担心的倒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有违人权的危险。现代文明朝着尊重个体尊严的方向发展,因此注重隐私权。而思维可见显然与之背道而驰;虽然很有趣,但是合理吗?”

“是啊,是啊……”有不少人附和,这个问题显然更被关注。

“但人权是一个关于平等的概念。”未等牛曼开口,前排一位女生站起来回答。会场本是处于男生主导的氛围,这女音的闯入显得很尖锐,顿时鸦雀无声。

发言的是安:“隐私权是什么?是我们鉴于思维不可见的现状而约定的一个权利,就是让个体思想的隐蔽不受侵犯。但如果像牛曼教授所说的,有一个机器使思维可见了,那我们可不可以约定另一个权利,让个体思想的公开不受侵犯呢?这没有什么不可以。所以,这里不是背不背离人权的问题,而是我们约定哪一种平等权利的问题:思想隐蔽还是思想公开?”

“对啊……”一片赞许的笑声和掌声:事情原来可以这样看的!

卡尔凑近牛曼耳边道:“这是我的一个博士生,很有才气。”

“对不起,我还没说完呢。”安把刘海朝后抹了抹继续道,“我看思维可见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必怕得要死。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人类本来就是以脑电波直接交流思想的动物,而不是要通过口头或书面媒体转个弯来交流的动物,那又怎样?这并不是物理上不可能的事,只是我们碰巧没有进化成那样的动物。再进一步说,如果我们本来是思维可见的动物而今天来讨论一种把思想隐蔽起来的可能性,我们会不会也担心违背人权呢?”

“是啊……”学生们又报以热烈的掌声。有的被这富有想象力的洞察折服,有的为如此美貌气质的女生又如此雄辩而赞叹不已。

安坐下时顺势朝牛曼投去征询的一瞥,不料正好和他赞许的目光遭遇。两人都像不小心挡了人家的道似的抱歉一笑,但不及笑完又慌忙避开,好像那笑也挡了对方的道。

牛曼十分欣赏安的颇见功力的支持。这正是他想说的道理,不料被说得如此之好,而且出自这样一位……不由生出一种美人助英雄的感觉而心有忐忑。

安也感到心跳,不是因为发言受到的反应,而是因为那一瞬间的交流。她发现自己似乎在听别人发言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辩论会结束时,两个俱乐部都派代表来邀请她喝咖啡,像约好了似的。她犹豫片刻后同时谢绝,似乎是迫于公正。其实她已把他们的主意借来打了自己的主意。一转身就奔牛曼去,约他喝咖啡!

牛曼不能不感到一股浪漫气息席卷。但这时已有不少学生围过来问他问题,若只顾随美女而去的话必被“指背”。他想和她约个时间,但刚说了声“谢谢……”就被一个冒失鬼从背后发来的大声提问打断了,好像只有他的问题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牛曼只好转身去回答。他知道这对安不公平,就像谈话中途去接听电话一样不礼貌。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此时更重要的似乎是不让人觉得自己受她的影响(这种心理当然说明已经受影响了)。等回答完那冒失鬼的问题再回过头来时,安已不在。他有点儿遗憾,但没有时间多想,学生们抛来的问题令他应接不暇。这交谈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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