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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戒谎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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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劳惊魂未定,好一阵子才稍平静,但仍恐惧不已。关上门、拉上窗帘还是感到不安全,像是赤身露体地暴露在寒冬旷野里又被打开了五脏六腑……这时电话响了,是阿曼妲的熟悉声音。但此刻听来非但不妩媚,而且像冰天雪地传来狼叫似的可怕。这是一种对全面暴露的全面恐惧,仿佛所有原以为安全的秘密顷刻间变成了无可估量的危险……“我们必须停止。我不能解释,但必须停止!”他挂了电话。

喝了两杯浓咖啡才得以静下来看牛曼的《建议书》。《建议书》描述了阅脑器的引入将如何铲除欺骗,使社会成为没有邪恶、相互信任、高度效率和真正自由。虽然惊讶,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经过周密思考的计划。而且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也说明这字字句句绝不是空话!《建议书》已说得很清楚:他们不做任何商业交易,也不会让阅脑器成为任何人的特权,而是要成就一场革命。

斯特劳苦苦思索阅脑器对于他意味什么:是灾祸还是机会?自己刚才被撕得粉碎,这机器的厉害自不必说。但若能为自己所用,岂不是像获得通灵宝器那样无往不胜?谁还能斗得过?但这可能吗?他发现在自己面前有三种选择:

选择一:设法制服他们而获得机器。搞政治有百分之九十是心理战,若能独占这个武器,别说是副相,就是首相的位子也指日可待。问题是能搞得过他们吗?他们无疑是绝顶聪明又有机器在手,谁知道布了什么阵在等我?就算我有手段,同他们斗可能吗?他们可以看见我的思想,任何用心都会不打自招……不行、不行,这条路肯定是凶多吉少,连想都不该想的!

选择二:设法收买他们而为我所用。能这样当然也好,但可行吗?这家伙开宗明义不要任何利益而只要革命,钱只是他的革命经费。还有什么东西能收买他?女人?最漂亮的就在他身边!有那鬼机器守着,别人连想一下都不成,这家伙简直是耶稣转世,世界都像是为他准备的!

选择三:承认斗不过他们,那就只好加入他们。这个发明的确是人能想得到的革命中的最深刻革命。不论文明的发展多么了不起——从十八世纪的工业革命到二十世纪的信息革命,从蒸汽机、计算机到太空航行、基因工程——有哪样能和阅脑器相比?它能把人变好!相形之下,什么登月呀、上火星呀,不都像儿童游戏一样不在话下?就是把所有的诺贝尔奖都加起来也够不上奖他的吧?他不是比牛顿还牛顿、比爱因斯坦还爱因斯坦吗?……我的雄心也好野心也罢,再大能大得过这样的事业?是天意让我碰上了,就算为其所用也不算委屈的,不下于做个副相或首相什么的。一个首相只不过是英伦岛上风光几年的过客,而这革命将重塑人类!这样的机会肯定是绝无仅有,怎能不用双手抓住不放?……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条应该走的路,越想越为它的意义振奋不已。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脑子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办,一见面就会暴露。他想:能不能只用电话联系呢?好像不行。牛曼说了,以后阅脑器就像现在的手机一样,谁都能看谁的思想。不过,现在他们需要我的支持——这是为什么他们来找我——能不能让他们同意暂时不对我使用机器?虽然他们占上风,我这下风也还是有个价钱的。要是他们能给我这个优惠,也就值得我诚意投入……

主意拿定后,他等不及到下周,决定明天就见他们。



当牛曼和安到达科技部大楼入口时,一个年轻的门卫把他们拦住,说是根据新的规定,他们必须交出随身携带的电子用品,由保安代管。

牛曼要求与斯特劳通话。

“大臣先生,您约我们来进行‘坦诚和实质性的交谈’,当然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意味什么。”

“希望您能理解,教授先生……”斯特劳讨价还价的声调。

“我不会让步。”

“这……”斯特劳顿了顿说,“好吧好吧,我来解决。”

稍后他们被准予通过了。那年轻的门卫笑着耸耸肩说“对不起”,意思是这不必要的耽搁与他无关。事实上他已从中得益不小:在此期间他的眼睛不断地左右巡视,每次都把安包括在扫射范围内。



“对不起,教授。”斯特劳迎接他们时道了歉,但含义模糊,说明还不死心。“我已拜读了您的《建议书》,的确令人振奋,的确是一场革命!若能为之效力,我不胜荣幸……”

“好的。”牛曼知道有“但是”要来。

“不过,我有一个小条件请先生考虑。我身为国家大臣,有许多机密在身,若泄漏出去恐怕职位也难保,更不用说支持你们了。您能否……暂时……不对我使用阅脑器?”

牛曼笑道:“大臣先生位高权重,所以我们来找您。就合作而言我们需要坦诚,而以我对人性的了解,唯有阅脑器能确保这一点。”

“可是……据我理解,先生的‘公平原则’意味阅脑器的共同使用,对我先用的话公平吗?”

牛曼想说科技发明从科技大臣身上用起不算不公平,但话到嘴边止住了。心想,既然这家伙承认公平原则,顺此理说下去或许更能接受,便说:“大臣先生,公平原则的意思是‘使用者被使用’。譬如,我们会谈时您也可以看我们的思想。”说着就递上阅脑器,“当然,暂时还不能把这机器留给您。”

斯特劳有些哆嗦地接过来,紧张得像接受一颗核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交还了牛曼。他的确很想看他们的思想,这至少会使他感到平衡些,不再是人被神摆弄的滋味;但他仍不能确定,是否值得以暴露自己的秘密为代价来得到别人的秘密?

“教授,您肯定知道,政治上是不能什么都直说的,我们已经习惯于……”

“我知道,但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我相信今天您就比上次诚实得多,因为您意识到阅脑器的存在。”说着,牛曼给安使了个眼色。

安打印出一张阅脑记录。“不错,百分之六十。”她笑着递给斯特劳。

斯特劳发现自己的诚实度居然大幅度提高,颇受鼓舞。既然瞒也无用,就决定索性把真实思想告诉他们。他说了自己关于此事的思考历程,即如何从消灭、收买、合作这三个方案中选择了第三方案。说完后朝安看看,示意她可以用机器核实其真实性,颇有一个守法公民在过安检时襟怀坦白、主动开包待检的样子。

安也不客气,公事公办地进行了核实。“百分之九十!”她不禁叫道。

斯特劳略带羞涩地笑了,像个淘气的学生第一次受到老师的表扬。

他们开始商讨合作事宜。斯特劳谈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后提到:为了向内阁报告,最好能让他先参观一下牛曼的实验室。

“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察言观色地补充道。

牛曼和安交换了个眼色,说:“没问题,您要是愿意,我们可以马上就去。”他希望以自己的坦诚来鼓励斯特劳。

“不过,仅限于您本人,大臣先生。”安说。

这正是斯特劳所巴不得的。他知道牛曼和安是坐火车来伦敦的,便建议自己开车送他们回牛津,不带随从。牛津是他二十年前就读的地方,驾轻就熟。至于他想看看牛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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