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伴虎如伴君

的？首相的关照是什么意思？

泄露是不能查的，一查更加泄露，就像偷来的东西被人偷了是不敢报警的。而首相的不断关照肯定不会没有来意。他说只要英情六局在他的控制之下那头的事情就是安全的，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如果英情六局不在他的控制之下的话，那头的事情就不安全了。而斯特劳不是明确指出保席问题会直接关系到他们大选的成败吗？也就是说，如果美国不支持英国保席，首相就可能下台；如果他下台了，那英情六局当然就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于是那头的事情也就不安全了，这不是清清楚楚的逻辑吗？“狗杂种、狗杂种！……”他又气又恼地骂。好毒啊！他知道我不傻，会看懂的，所以就假装好人。对了，要是我也装傻呢？大智若愚、不予理睬呢？……不行、不行，我不敢啊！他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么准确，简直像有摄像机在当场拍摄的一样，他手里一定有证据。我怎么敢冒这个险呢？两条人命啊，不，三条！可不是什么通常的性丑闻可以出出洋相算数的，在得克萨斯是要杀头的！真的要做第一个被处极刑的美国总统吗？……

想到此他不寒而栗，仿佛已经坐在死刑执行室那冰冷的黑皮椅上……“狗娘养的！狗娘养的！”他咬牙切齿，恨不得雇一个本·拉登去给唐宁街一个9·11……

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设法满足那狗娘养的要求。虽然耻辱，但办法还是有的。先要找到一个不支持日本的理由，也就是找碴儿，政治的经济的都行。哼，你晾我的脏衣服，我也可以晒日本人的臭袜子！（他善于学习，且不怕向敌人学习。）等把那碴儿摆弄得足够大，就建议在联经会问题上改变政策。国会山那头不免有一仗，可我是总统，最不济也可以使用否决权。那当然不是轻易使用的权力，可谁说这是轻易？不错，国家要损失五百个亿，可一个美国总统是什么价钱？一个人只顾得了那么多。以身殉国的时代已经过去，以国殉身的时代就该到来！

他打电话把中情局长召来。局长报告说：“反对日本人的把柄有的是。特别是近来，英情六局的朋友交流过来不少这方面的情报。”局长说得一副心存感激的样子。

“当然！”总统咬咬牙，心里骂道：狗娘养的，他连下一步怎么走都给我预备好了，套餐服务呀！这是他有生以来受到过的最恶毒的要挟，也只有英国人能干得这么斯斯文文、有条有理，还打着他妈的“英美特殊关系”的旗号！但气归气，还是不得不按照给他指定的方向走下去。

他亲自过目了那些可供选择的情报。最后选定政治上最敏感的一条：日本军国主义复燃活动。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百年大祭在即，这个题目容易煽起反对旧敌的爱国主义，只有这种强大的历史情结才可能战胜经济利益的现实考虑。近年来，日本女首相藤田原子以其女性和平的面貌给世界良好印象。她抵制右翼压力，决不参拜靖国神社，而且远比其前任慷慨和富有爱心。前任首相们只知斤斤计较，对战争受害者的第二代、第三代的索赔要求能推则推、能赖则赖，常常陷于诉讼纠纷而狼狈不堪。她则不然，不等人家开口就主动提出对第四代、第五代的高额赔偿，简直有观世音转世普度众生的态势。不过，凡事都有两面。从生物学角度看，她不可能不具有复活军国主义的倾向，因为她血液中有太多的仇要报。她的曾祖父辈大都死于太平洋战争的对美作战。祖父母辈有两人被原子弹炸成孤儿，父母也炸成残废。所以她被起名“原子”；后又给两个儿子起名“广岛”和“长崎”（1945年遭美国原子弹轰炸的两个城市），现在都是自卫队高级将领，一个在陆上自卫队，一个在海上自卫队。据传，最近日本有人把中国名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篡改成日本名言“女子报仇百年不迟”。这当然是针对百年大祭说的。当美国人纪念战争胜利的时候，像她这样的人怎能不以另一种方式来纪念呢？虽然那毛骨悚然的话不是她说的，但她是一国首相，不该为国民的言论负责吗？

总统指示中情局把这些情报“加工处理”后捅给媒体。

中情局擅长此术。美国人喜欢听惊险故事，且见风便是雨。当年就是凭着几张谁也看不清的卫星照片而相信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大动干戈打了十几年战争。中情局一定也从教会学到了这一手：要想让人相信什么，就把它搞到天上去，越高越远越看不清就越容易相信。

果然，随着日本军国主义复燃的新闻占据头版一个星期，反日情绪在全美高涨起来，并开始影响国会的气氛。虽然务实派觉察此风刮得蹊跷，估计有政治背景，但一时找不到风源。当国会开始展开辩论时，总统表示了对爱国主义的支持。他在华盛顿的群众集会上发表充满激情的讲话，缅怀自己最敬爱的继曾祖叔父如何在太平洋战争中死于非命。说得声泪俱下，仿佛对前辈的伤痛感同身受……总统的眼泪自不同于寻常人的，次日务实派让步，国会批准了政府的建议：就日本军国主义复燃问题成立专门委员会做出调查，在调查期间暂不支持联经会讨论日本成为常任理事国的申请。

很快，总统阁下接到英国首相的感谢信，热情洋溢地祝贺他远见卓识的正确决定，说这将有助于世界和平和大西洋两岸的特殊关系。对总统阁下来说，此信不在于说了什么而在于没说什么：没有再叮嘱“小心”。

几乎同时，日本女首相的抗议信也到了。字里行间的愤怒声震耳欲聋：“难以置信21世纪的美国还会如此狭隘记仇，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谣言而公然背弃国家间的承诺。如此偏护大西洋而歧视太平洋的地理政治非常危险，说不定会促成非二氧化碳的气候变化——把不是军国主义的人逼成军国主义……”看来她已不再担心被认为有复燃倾向，而更希望亲手把广岛的原子弹扔回去。

总统阁下概不回信，心里说：什么大西洋太平洋的，是他妈的得克萨斯！

英国举国欢庆。伦敦大大小小的酒吧挂出星条旗与大洋彼岸的表兄弟眉来眼去。大小报纸把这类旗帜飘扬的照片登在头版彰显爱国主义，好像不知道那不过是酒吧老板的“政治经济学”。酒吧永远庆祝世界杯赛，谁进球都一样。

但世界看不懂为什么美国突然转向，连最老资格的战略家也莫名其妙。日本军国主义的问题像太爷爷的烟斗一般古老，为何白宫忽然如此重视起来，不惜付出几百亿的代价来较真？分析家们纷纷猜测英国到底以什么使华府改变政策：从把苏格兰作为星球大战基地，到总统阁下某公子与王室某公主定亲都猜到了，应有尽有。

星期三，BBC的议会节目照例转播每周一次的“首相答问”，国人拭目以待。反对党领袖考林·豪沃发问，把那富有挑战性的声调又提高两度：“议长先生，我首先祝贺首相保住了我们在联经会的席位。但首相能否告诉本议会，政府是否为此有所交易？如果有，请问是什么交易？”

“是啊，什么交易？”“又出兵吗？哪个国家呀？”反对党议员们附和地嚷嚷。

“秩序、秩序！……”老态龙钟的派克议长声音微颤地喊着，带有一种附加在年纪上的软权威，“首相阁下！”他请首相回答。

“谢谢议长先生。”首相神情得意地站到讲席上，“交易？什么交易？那是我们共同的胜利！我想请本议会和我一道向美国总统阁下致敬，谢谢美国人民再次支持了我们的特殊关系，特殊关系呀！”

“同意……”工党议员们起着哄。

“我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