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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阴谋不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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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首相是在去英格兰中部的路上经过牛津。鉴于阅脑器为大选扫除障碍功劳不小,顺道来表示一下谢意。但他毕竟太忙,与牛曼握手时就表明这一握是两用的:既是问候也是道别。

“我相信我们携手合作将无敌于天下。”他在说“我们”二字时加大握手的力度。牛曼感觉到了他的信号,不仅因为这是“多媒体”传递,也因为这是首相第二次暗送秋波。上一次是在唐宁街10号。他暗示牛曼的是放弃现有的合作协议而代之以一种更为互利的交易。就是说,若牛曼答应把阅脑器归他,他可以答应牛曼的任何要求。可是他未敢直截了当地明说,这种事如果说了而遭到拒绝的话那就太丢脸了——毕竟是首相。于是用了些模棱两可的隐语来表达意思,有点儿像暗娼把卖淫叫作“服务”或“工作”。但这模糊性又造成了复杂性:它允许牛曼装作没听懂而不予回答。正因为没得到回答,首相又心存一线希望,所以今天趁机再试一次,但还是用隐语暗示。

牛曼当然听懂的,不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懂。他感到首相的小动作既有些无耻又有些无聊,有点儿像当年虎太太对自己调情的举动:二者都出于对自身诱惑力的过分自信而敢于试探一个不熟悉的人。虽然首相骨感尖锐的男手和虎太太弹性柔软的女胸质感完全不同,但政治和性的异曲同工依稀可见。想到自己曾对虎太太说的那句至理名言——“结了婚的人就是结了婚的人”——他也想对首相说一句“协议就是协议”,但没说出口,因为还记得斯特劳的提醒:别忘了为什么和首相打交道。无论如何,人家是来表示谢意的,至少应以礼相待。于是他回答道:“谢谢。我们会按照协议合作好的。”

这答复在首相听来还是模棱两可。“合作”——是不是只和我?“按照协议”——是按原来的安排还是新的安排?这种模糊性很伤脑筋,就像开车在路上听到有人按喇叭,也不知是在向你致意还是在抗议你做错了什么,或者根本就和你无关。但首相不感到有希望,因为手上没有得到反应。手是个高度灵敏的传感器,大概只有肢体接触的连续受力才能传达心理状况的无级变化,所以在口头致意之外还要握手。首相肯定牛曼已经感觉到他的手的示意;既然不予回应,就说明所谓“按照协议合作”只是重申老协议的外交辞令……见鬼!他不能再自作多情而陷入更狼狈的境地,于是转向斯特劳说:“是的,我们要按协议办。你的‘实施方案’搞出来后及时报我。当然,”他转向牛曼,“要绝对保密,教授,为安全计。”这个警告是这番对话中意思最清楚的部分。既然未能买通,以关怀的口吻传达一点儿威胁将有利于控制。



所谓“实施方案”就是关于引入阅脑器的两个计划:硬件准备和软件准备的。名义上是由副首相负责起草,实际上是由牛曼执笔。

硬件准备是建立一个研发基地,在那里对阅脑网络的模型进行试验和展示,目的是在议会立法辩论时让议员们实地观看它如何工作。斯特劳建议利用位于英吉利海峡的S-岛。那里原是个太空通信基地,基础设施完备,又有海军保护。牛曼已去岛上视察过,也认为很理想。不过,实施这一建设还得经首相批准。

软件准备就是可行性研究:就阅脑器的引入对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影响做出评估。这个革命必然引起巨大争议,其程度不亚于动员人类移居火星,所以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可行性研究要直面三大问题:



1)证明世界无它的弊端;

2)阐明引入它后的好处;

3)回答人们担心的变化。



几天后,斯特劳到首相办公室呈上“实施方案”。不料,首相看都没看就撂到一边。“你要搞一个我们的方案!两点:第一,先满足他们的要求来稳住他们,大选之前当然还得用;第二,设法把技术拿到手;大选之后,他们要是不听话就只能……以国家利益为重了。”他做了一个掸灰的动作。

“您是说……”

“当然!我怎么能允许这样的革命呢?正因为思维不可见,政治才有搞头。政治就是要把真真假假的东西搞得虚实得当,让老百姓相信你在代表他们的利益。这当然只能是弱者的幻觉,人怎么可能不代表自己的利益而代表人家的利益呢?商人说什么‘客户至上’,那他的第一客户就是他自己!感谢上帝,思维不可见,所以人人都可以这么声称。还要感谢上帝,有那么多人相信这鬼话!要是脑子都被看到了,谁还会在乎你说的是什么?你是做领导的,应该让不在乎你的人在乎你,让已经在乎你的人更加在乎你!”首相像在教训一个接受能力很差的学生,有点儿埋怨他的副手需要他明言这些不言而喻的道理。

斯特劳赶紧表示领会了。

从首相办公室出来,他咀嚼那些话感到不寒而栗。素来知道这家伙的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比马基雅维利还马基雅维利!牛曼刚刚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帮他在内外两条战线摆平问题、转危为安;就是再忘恩负义的人也得想一想吧?好家伙,一过河马上拆桥,还要置于死地……他打了个寒战,不得不考虑在两个主子交恶时何去何从。若与这个痞子同流,是继承他的位子的可能性大还是被他搞掉的可能性大?这家伙是牛曼的对手吗?牛曼是君子,恪守不对他使用机器的承诺;现在看来这是有点儿太书呆子气了,可他随时都可以不那么书呆子气的呀,那时又会怎样?你首相能搞得过机器?没门儿!要是没有中间道路可走,我这个中间人只能选择站在机器这边。首相看似强大,一路上凶险不会少,有些还可能成为我的机会,而站在机器这一边就增加了这种概率……虽然现在还不到时候,地位还有待巩固,但待到大选之后……

按此思路,他决定把所发生的都告诉牛曼并马上行动。这些想法留在自己脑子里不会产生利息,而采取主动则会赢得更多信任,比等他们来问你或被他们看穿时再做解释要好得多——别忘了他们有机器!于是,尽管与牛曼有约在下周见面,他还是连夜驱车赶往牛津。



听到斯特劳的报告,牛曼和安难以置信。斯特劳请他们用阅脑器鉴定他所言的真实性。这回牛曼也顾不上客气,当面做了核实。

阅脑记录确认斯特劳说的是实话。两人对首相的行径气得说不出话来,欲骂无词、欲悲无泪、心寒无比。不论如何,斯特劳选择站在他们一边是一个安慰。面临与首相的恶战,他们更需要这个盟友。在政治方面斯特劳显然比他们内行,于是牛曼向他请教如何应对。

斯特劳有备而来道:“他想稳住你们,你们就做出被他稳住的样子,这样才能稳住他。”

“嗯?”

“就是装作不知道他的用心,继续按原计划做你的可行性研究。只要他不怀疑你们知道他的用心,就是他在明处而你们在暗处。让他相信是他在利用你们,你们就可以利用大选之前这段时间把软件准备好。”

“他赢了大选后对我们下手怎么办?”安问。

“这是要防范的,”斯特劳说,“不过政治上变数很多,相信我们会有机会做在他前头。”

“什么机会?”

“这……”斯特劳对安的幼稚有点儿意外,“我不能具体预测有什么机会,但我知道肯定会有,就像每天肯定会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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