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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赞扬的口气问。
“嗯……孩子大了,应该多尊重她的想法。”爸爸很不错地搪塞了过去,所以安还是得一个人承担那秘密。为了避免讹诈的嫌疑,她很少再提什么要求,这当然不好受。而这个变化在妈妈看来倒是符合爸爸关于“孩子长大了”的说法的。
随着时间逝去,安已经相信爸爸说的话:那只是一个偶然的错误,不会再发生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这件事改变她和爸爸的关系呢?让爸爸害怕自己是一件万分难受的事。爸爸比她高大强壮得多,更不用说智慧老练得多,她需要的是他的保护而不是害怕——那会使她在世界面前弱小无助。她在心里说了好多遍:爸爸,我懂事的,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能不能忘了它,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求求你了!可是爸爸不能听到她心里的话,她也不知道怎样让他听到。她感到不论以什么形式提起这件事就势必触及那个伤口而使他难堪。逻辑上也的确如此,只要她一提起,就等于告诉他她并没有忘掉。所以时间过去越久就越不能提起。就这样,他们共享的这个秘密成了他们之间一堵无形的墙,使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
以后她交了男朋友,知道这种事情在两性交往中是经常发生的,其严重性也确实是不能低估的。尽管她在爸爸面前装出早已忘掉了的样子,她不是演员,生活也不是戏,那个阴影总在不时地起作用。在与男友交往中出现问题的时候,她真想请教爸爸,问问他关于男人的心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怕触动那根不能触动的神经。而爸爸的影响实际上又是巨大的:有一次当她发现男友也发生了类似情况,竟不得不以爸爸为例而原谅他一回。
家里好像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从不提任何关于婚外情一类的事,或可能联想到这类事的事情。可怜的妈妈从来也没怀疑过什么,倒被无辜地卷进了一个“文化反省”的麻烦。有一次他们在餐桌上议论一个电视节目,妈妈无意中触及了这个话题,遭到的反应是骤然鸦雀无声。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猜想一定是西方人忌讳在家里谈论这类问题,就像中国人的宴席上不提死人或德国人的餐桌上不提战争。她觉得自己的话令人难堪了,赶紧道歉地打住,露出尴尬的笑容。
十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安有时也感到庆幸。看到社会上许多夫妻离异而自己的父母还是恩爱如初的样子,就感到自己做了件负责任的事。如果不是她坚守秘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然而,每当见到爸爸时她仍会从他眼中看到那个秘密的影子。那一丝残留的愧疚和感激的混合物还在,好像随着他变老了一些但依然条件反射般地自动呈现,就像一个太习惯的早餐程序或问候礼节。它是如此之隐淡,除了她肯定谁也看不到,但又沉重得让她悲哀。唉,为什么她偏偏要看到那不该看到的一幕,让可怜的爸爸在女儿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今天牛曼关于四种情形的总结好像很到位。爸爸本来也许是第二种情况,想而不做。后来因一时激情而变成第三种情况,做而未被发现。是她,或者说是那本倒霉的《天鹅湖》乐谱,把他变成了第四种情况,被发现了。而道德谴责主要是他自己给的……但不管怎样,事实无法否认。既然父亲是那样,前任男友也是那样,这种东西对男人的普遍性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怎么可能只是一小部分人花心而正好都让她撞上了?到了阅脑时代,所有第二、第三种情况都将成为第四种情况,也就是既成事实,那就只能靠人类理解来解决问题了。她想象:要是把牛曼的理论告诉爸爸又会怎样,会使那几十年的包袱卸下来还是变得更沉重?……
唐宁街又需要一些帮助。牛曼正忙于S-岛基地的设计,便安排安去伦敦协助斯特劳工作几天。
这天下班时,斯特劳对安说自己可以捎她回酒店。
“不必了,你太太一定在家等你吃晚饭吧?”安说。
“今天不会,她带孩子去卡迪夫参加叔叔的生日聚会了。”
“是吗?那你可以请我吃晚饭咯?”安半开玩笑地说。
“那当然好,要是你愿意的话。”斯特劳有点紧张。
“为什么不?正想和你聊聊呢。”安接受了牛曼的理论,男人的性兴趣不是应受谴责的东西,那和他们对食物或对音乐的兴趣也差不多。鉴于父亲的遭遇,她感到让斯特劳为初次见面那件事老抬不起头来不大好,自己又不是专门到这个世界上来吓唬男人的。于是想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谈。
安喜欢法国菜,斯特劳就带她上瑞金斯公园边上的小巴黎饭店。
接待他们的法籍服务生满脸笑容。他大概天生就比英国人多一倍的殷勤,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客人又陡然增加一倍,上上下下蹦跶个不停;还用法国口音很重的英语讲些过分恭维的话,逗得安直笑。笑容让丑人都变得好看,让美人更绚丽夺目。这于斯特劳又是麻烦,越想看反而越不敢正眼看。
“我们前几天说到你了。”安直视斯特劳说。
“我?”斯特劳很紧张。
“说你现在诚实多了,和初次见面时完全不同。”
“和你们打交道……能不诚实吗?”斯特劳苦笑道。
“我很高兴我们成为朋友了。”
“我也是……”
“诺埃还说你也比较……尊重我了。”安微笑道。
斯特劳吓了一跳,完全理解这话的背景。“我……很惭愧。”他的脸通红。
安是想让他不紧张的,不料适得其反。便换个话题道:“你能谈谈你的生活吗?”
“生活?”
“是呀,比如有过多少个……女朋友。”安就是安。
“你问……数目?嗯……我没统计过。”
“不计其数呀,”安笑道,“是不是看见漂亮的女人就想呢?”
“也不尽然,可能性是个诱发因素。你认识一个医生会想到咨询健康问题,认识一个银行家会想到请教投资问题,那么认识一个漂亮女人会怎么想呢?”
“物尽其用,合乎逻辑。”安笑道。
“我知道不合道德,但思想大概难免是伪善的。都说一个不公开的政府必然腐败,其实隐蔽的思想也是如此。”
“必然?”
“很大可能吧。人脑是一部利益最大化的机器,遵循……避孕套原则。”
“什么避孕套原则?”
“满足欲望,避免后果嘛。”
又是避孕套!安不免惊讶: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竟听到三个有智慧的男人提起这玩意儿,可见它对男性心理的影响之大。看来弗洛伊德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她说:“这总结很精辟,你是一开始就看得这么透吗?”
“那倒不是。年轻的时候也追求过爱情,但有了一两次背叛和被背叛的经历就懂得这世界是怎么回事了。我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许多男人希望成功的目的是享受漂亮女人。当时的一个电视主持人,叫迈克·坦纳,给我印象很深。”
“他怎么了?”
“他的节目叫《你的生活》,专门采访名人,总结他们的生活经历并说长道短。那节目很受欢迎,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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