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避孕套哲学

不宜生硬回绝。不管是出于逻辑还是礼貌，那片刻的迟疑已让斯特劳的激情升华，像一颗火星得到氧气的批准而燃烧起来。他的眼睛里充满崇拜和渴望，仿佛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但他没有，而是一面握着她的手不放，一面欠身以单腿跪到她脚下，像一头雄狮由衷地被征服。就在安不知所措的片刻犹疑之际，他起身凑近她的唇……

安的心狂跳。激情的威力在于感染，就像观看拳击比赛会热血沸腾。他急欲吻她的激动神情带来一种身体的响应——一种以特殊情况为由来接受性爱的失控状态。可是，这荷尔蒙充斥的情势使她想到了父亲和凯蒂的那一幕：他的惶恐的眼神、羞愧的面容、结巴的声调……这一切又好像突然切换成她面对她的梦里醒的画面……斯特劳不顾一切的渴望神情——那种真切的性感所表达出的性感的真切——的确是极富磁性的。然而，那不是在许多漂亮女人面前都展现过的吗？虽然根据人家刚刚好心讲述的故事来拒绝人家有点儿不厚道，但跻身到他那长长的情人名单中去——好让他向下一个情人多证明一次他的魅力——就明智吗？……她用那只还自由的手挡住了他充满欲望的唇，仿佛把性与理性隔开。“别……”她轻声地像恳求自己，“别让我觉得自己太狠心好吗？”

“我只要……”他克制的声音从她的指缝挤出，传达一种弱者的坚持。

安得以进一步恢复，但仍不想过于简单地拒绝。根据她对男性心理的了解，男人对这种拒绝的反应可以很不相同。有的会无所谓，就像用一串钥匙去试一把锁，早有打不开的准备。有的认真得不行，听到个“不”字就像天塌下来似的。斯特劳未必是后一种人，但以他的优越地位来说也不会是太习惯被拒绝的那种。重要的是他是同盟军……

“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她用妥协的声调，但没有减小自卫的力度。

“什……么……？”斯特劳只准备得到同意或拒绝，而不是两者之间的东西。但他紧张得不敢把问题问完，生怕这宝贵机会被不当的表述断送掉。

“你尽全力支持革命，”安温柔地建议，“等到成功的那一天，我让他允许我们接个吻好不好？我相信你会发现和别的女人的没什么不同，但我答应你。”

“这……这……”斯特劳说不出话。他只知道政治经济学，这话倒有点儿“政治接吻学”的味道。但安已把交换条件说得很清楚，不像会进一步妥协。看来这是当前情况下可能指望的最好结果，不得不考虑接受。

“成交？”安略带撒娇地施压。

“那……他会批准吗？”这显然合理的问题，既然谈交易当然要把可能的漏洞堵上。但他马上为自己的用词追悔莫及。“批准”？听起来不是军事用语也是官僚用词，连罗曼蒂克的边都不沾！唉，都是受她引导！她的建议把气氛一下子改变了，抒情曲突变到进行曲。自己只好跟进，不然连这点儿希望都不保……

“我想他会的，”安顾不上计较他的用词，抓紧时间敲定，并趁势把他的手推回去——好像立马启用了“协议”赋予她的权力。接着又把他整个地推回到他的座位上。回到自己座位上她松了口气，庆幸这个软着陆兼顾了大局和小局。就大局而言，这个安排能确保斯特劳对革命的支持，自己甚至有了某种程度的掌控。就小局而言，虽然牛曼的性爱层次理论还有待制定细则，接一个吻大概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吧。

要是不行的话，我也准许他吻一个漂亮姑娘行不行？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