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君子承诺。”他把“君子”二字说得重重的,撇嘴微笑。
牛曼和安都记起斯特劳先前关于政治机会的“预见”——那种像交通事故一样不可避免的东西。果然他在似乎是问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他们不得不承认他的思路比他们开阔,于是都点头赞同。
不料斯特劳又提出一个担心:“可能还有一种危险要考虑。我想到的他大概也会想到;要是他怕这个内幕被暴露,用机器对付了财相后就可能来对付你们……”
牛曼和安互看了一眼,空气顿时紧张。
“不过这也是可以对付的。”斯特劳问牛曼,“阅脑记录可以无线发送吗?”
“可以。”牛曼说。
“那就好。如果你跟我去操作机器,安留下。到时候你把记录发给她。如果首相有什么动作,安就把记录发回给他作为警告:要是他敢胡来,信息就将被公布。”
“嗯,有道理。”牛曼点头称是,他对斯特劳的讹诈技术有信心。
“不行!”安突然一冲而起,仿佛要挡住牛曼的去路。“你留下,我去。”
牛曼一怔,理解了她的意思,不由一阵心酸把她拉到怀里:“别说傻话,他不敢把我怎样的。”
安从来喜欢被他搂着的感觉,此刻却奋力挣脱像挣脱一个阴谋:“怎么傻话?他要对付的是你,这是逻辑!”
“什么逻辑?胡扯!”牛曼近乎粗暴地嚷道,并且没有道歉的意思。他似乎感到男性本能的反应是可理解的,而不反应倒是不能原谅的。
“你……”安还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忍着泪转过头去不吱声。通常在大事情上她会听他的,像个忠实的粉丝。但这次不同,她断定:他越不容商量就说明危险越大。不过现在争执也无济于事,得另想办法。
牛曼以为压住了安,掉头对斯特劳斩钉截铁地道:“明天我去。”
斯特劳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儿补充考虑会造成一场生离死别般的争执。他的感受也有点儿复杂,不知是感动还是醋意。自己的太太或情人会这样来保护自己吗?他感到两人简直不是在他面前争吵而是在他面前做爱——这争相面对危险的激动仿佛比性高潮的叫唤还惊心动魄……“好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他故作镇定地裁判道,“目前他轻举妄动的可能性还不大,我只是提醒你们所有可能的风险而已。”他自知在这对激动的情人面前已显得多余,便知趣地撤离了。
斯特劳一走,牛曼就把安紧紧搂到怀里作为休战。
安含着泪水不说话。当然也说不出——他那不由分说的长吻已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既不抵抗也不迎合,由他恣意地吮吸,不管是表达歉意、爱意还是性。
牛曼感到沿着面颊淌下的泪水的速度,仿佛来自至深爱情和历史责任的双重分量。他曾经说过可以为她去死之类的话,但一说出口就不大舒服,感到太陈词滥调,太像那些疯狂的情人们在奋争高潮时的胡言乱语。那种场合的疯话与其说是爱,还不如说是刺激自己的征服欲或煽动对方的瓦解感。老实说,要是让那些情侣在只能一生一死的情况下做选择,怎么选择恐怕还两说呢。他曾试图把自己的情感和那种疯话区别开来,可又怎么区别得了?自己不也是个疯狂的情人吗?不也在奋争高潮吗?为什么自己说的就不是胡说八道的陈词滥调?……而现在在这种危险情况下,自己怎么做倒可以说明一点儿问题,尽管不是为她去死而是不让她为自己去冒险……
正巧彼得和琼去利物浦看女儿了,安自己准备晚餐。她做了牛曼喜欢的蒜蓉汁三文鱼,配上他收藏的老窖红酒。她没有说话,但一种给壮士饯行的气氛已不言而喻。
牛曼知道她仍然担心,就说其实风险是很小的,微乎其微的,几乎没有的。还说那不过是斯特劳那种咨询顾问的职业病:他们为了给自己免责而向雇主说明哪怕最微小的风险,把微不足道的东西都道足了、道过了。
安只静静地点点头,不知是表示听到了还是同意了。其实,她岂是那么好哄的?牛曼不知道此刻被哄的已经是他自己——他的思想正在被机器阅读!
晚餐后,安躲进浴室。
阅脑记录表明:牛曼心里估计的风险大约在百分之三十。虽不算太危险,但比向她承认的要大得多。不仅如此,他还认为这是个机会,可以证明他对她的爱不是空话。最不可容忍的是:他虽然有些懊悔对她发火,却也为那一吼把她镇住了而有所得意,好像尝到了大丈夫权威在身的滋味……
她又好气又好笑又感动,只是什么也不能说。她知道,不论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哪怕是想活活掐死她——她也不敢去质问的!自己是在利用他的机器来滥用他的信任,这肯定是最缺德的行径。不过她已经有了计划。
洗完澡,她披上他喜欢的墨丝睡衣,让缎子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她知道怎么让他发疯,像计算机程序一样准确。
他果然发疯……很快就呼呼入睡。
早晨牛曼醒来,见到枕边一张条子。没有字,只有一串吻。
他意识到上当了,极度懊悔昨晚贪杯。急忙拨打安的手机。“你……你不听话!”他气急败坏地说。
“我爱你!”那深情的一句让他战栗,但紧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关机声。那声音似乎轻得可以忽略不计却坚定无比,于他像是重量级拳击手的致命一击。赶紧再打过去,却只能听到网络的标准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再不再拨不干你的事——他恨不得质问那声音为何要如此标准和重复!现代通信就是这样,可以从千里之外突然到来,又可以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特劳和安来到切卡斯。首相问牛曼怎么没来。斯特劳低声告诉他这是自己安排的,因为这种情况下牛曼不来更方便些。
“嗯。”首相想到教授的固执劲,觉得斯特劳考虑得周到。他嘱咐斯特劳亲自看安操作,并说:“完了后不必打印,给我U盘就行。”
这显然是为了防止被别人看到记录。这倒使斯特劳放心了些:若首相在采取防范措施,就说明他还没有想用极端手段。
浩尔到了。首相关上门。没有上茶,似乎已不必要。
“现在是我们两个要牺牲一个,牺牲一个啊!”他对表情麻木的财相直截了当道。
浩尔猜到下文将是什么。这让他想起当年在斯德哥尔摩听诺贝尔评委会宣读获奖名单的情形;快要念到他的名字的那一刻他也猜到了下文将是什么。那是怎样的心情啊……此一时彼一时也,他不说话。
“我们是唇齿相依啊、唇齿相依啊。”首相说。
浩尔仍不语。
“但唇与齿是不对称的。你承担下来,我可以再扶你起来;我要是下去了,工党得下台,我们都完蛋!”
“可我……起先是……不赞成的。”浩尔终于说了一句,像个便秘患者酝酿许久才挣出来一点点。
“赞成不赞成,那是个讨论的过程,结果你做了不是?承担责任好像是有点儿委屈你,但这也只是个过程,而结果将是你少受些委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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