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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真理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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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滞后,于是可能有过于直接的话语脱口而出,造成冒犯。这种‘过度诚实’是正常的过渡现象,要相互谅解。”

这警告似乎不难理解,但只有到戒谎实践中才能真正领会其分量。

开始时,戒谎器频繁发出的蜂鸣把许多人搞得头昏脑涨,特别是那些平日擅于说谎、经常说谎、把说谎不当回事的人最是焦头烂额。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原来那么不诚实,以致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五分钟,更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在堆积如山的谎言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就像看到了自己的骷髅架一样不知如何自处。

威尔岛的药房倒生意兴隆,阿司匹林销量大增。

随着戒谎训练的进展,有些人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下降,难以应对日常工作和生活。也有些人如安所警告的,发生了过度诚实现象而引起麻烦。一个素来恭恭敬敬的好女婿突然对他的丈母娘——那个成天搽脂抹粉和自己女儿较劲的老太太——说出了埋藏已久的心里话:“你就是抹一吨化妆品也不会有她一半漂亮的!”一个一贯唯唯诺诺的女秘书突然对她那趾高气扬的老板抗议道:“你能不能不要扇动你那对扇子式的猪耳朵——它们扇得我浑身发冷。”

后果可想而知。有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中止训练而撤出岛去。

《威尔岛报》的通栏标题还明知故问:说真话比说谎话是易还是难?



詹姆斯和戴安娜是特别亲密的一对。正是仗着相互没有秘密,他们敢于自投罗网到试验区来,并决心把训练进行到底。

模特出身的戴安娜是个高挑丽人,但又十分小鸟依人。她的政治家丈夫是她的一切,他的一切都令她崇拜不已。她对人们对政治家不以为然的态度不以为然,总是告诉他们她的詹姆斯是不同的,并有举不完的证据来说服他们——只要他们有耐心听她说下去。为了不分散爱情,她还决定尽生理的可能限度推迟生育。如果说詹姆斯的来岛兼有政治冲动和为兄解难两方面因素,那么戴安娜的动力主要来自进一步独享丈夫的愿望。那面对大海的独立居所的浪漫诱惑势不可当,她相信依偎在他的怀里听大海的涛声时世界就不复存在……这不知是从哪本儿童读物中拾来的梦境,但对许多人来说,爱情的确意味把二人世界与大社会尽量隔离开。

可是,不论多好的夫妻关系也不能让敏感的戒谎器不发出警告,有时是为极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戴安娜问詹姆斯:“饿了吗?”回答并不总是完全真实的。如果他正忙于工作而不愿中断,他就想说不饿。这时戒谎器就响了,于是他只好照实说:“饿。”有一次戴安娜买了件色彩鲜艳的内衣,期待他的赞赏。他觉得那颜色太刺眼,虽说这儿是海滨但也不是夏威夷呀。但见她的高兴劲儿,就想敷衍地说好看,于是戒谎器又响了,结果他说:“太刺眼,这里不是夏威夷。”戴安娜差点儿没哭出来。詹姆斯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想收回已来不及。不过戴安娜还是赶紧去换成素色的回来,他果然说好看。

“都老实死了!”她吻着他抱怨。

詹姆斯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安说的那种会“过度诚实”的人,有冒犯人的危险。但还是决心走到底。“真话也许难听但毕竟是真话。”他对戴安娜说。

“我懂,不过你可千万别对你妈说我比她漂亮!”戴安娜笑道。

笑归笑,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双双后悔涉身这公开心理学的世界。



由于试验区的建立和人口的变动,威尔岛要选举新的市议会和市长。新的议会将负责关于阅脑器的立法,权力非同小可,所以各政党对竞选都非常重视。

詹姆斯·豪沃是保守党的市长候选人。他和他哥哥不仅性格迥异,政治理念也不尽相同。虽然他也相信市场的力量,但对保守党的老策略和新策略都不喜欢,像个对新、老教会都看不顺眼的疙瘩教徒,却又没有勇气拂袖而去。他知道考林的“形左实右”新策略比“水涨船高”的老策略更虚伪,可是还就是有不少人吃这一套。前几天在母亲家里和山姆大叔的相遇给他印象很深。

山姆是为母亲收拾花园的老花匠,詹姆斯已有几年没见他了。那天是钢夫人过生日,兄弟俩前去祝寿。山姆正在后花园用电锯收拾灌木,詹姆斯过去和他握手。山姆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手伸过来了。天哪,这是手?詹姆斯感到像接触一块老榆树皮。这使他惶恐,不知自己的手会如何被对方感觉,或者毫无感觉?身体大概也有对平等的天然诉求:伸出去的手期待感受类似的质地。山姆比以前见老多了,因臀骨有病而跛着腿。但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大,也还是喜欢评论政治。他说他很多年没投保守党的票但这次大选投了。詹姆斯问为什么,他说现在托利(即保守党)也为穷人着想了,他提到保守党的一些新口号。詹姆斯发现考林的新策略果然起作用。

“你不介意我们引进私营医疗吗?”詹姆斯看着他的跛腿问。

“不介意,不介意。”山姆微笑着说。

“有钱人可以不排队看病,还把国民医疗的钱拿到私营医院去用呀。”詹姆斯怕老花匠不懂将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可人家要出差价的对不对?”山姆说,“他们不排队了,我们排队的时间就短了,对不对?这样我的左臀换骨手术就不用像右臀那样等上两年半了。”

詹姆斯没想到山姆不但懂,而且计算得很清楚。由于国民医疗资金不足,医院床位短缺,手术的等候时间很长。保守党提出“以私助公”的办法,允许病人把原本国民医疗的医药费拿到私营医院去看病,只要他们愿意出差价。这缓解了国民医疗眼前的压力,但从长远看就是用国民医疗的钱去发展私营医院。久而久之国民医疗就会萎缩,整个医疗体制就会市场化。当然,新策略并不提这些,而只强调眼前的缩短等候时间,这是山姆感恩的地方。

詹姆斯想向他解释新策略没有说出来的东西,可是未说两句,山姆就说他都知道,还反过来开导詹姆斯,“有的事情的得和失不是一下子看得清的,对不对?”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栗树说,“你看见那棵栗树吗?”

“当然。”

“你也看到那树下的草吧?你说说看那里的草比别处的草长得怎么样——肥一些还是瘦一些?”

“这个……”詹姆斯吃不准,按想象应该是瘦些,但既然他这么问……

“你看,它上面被树叶遮了太阳对不对?下面被树根抢了肥料对不对?那还不应该瘦些吗?”山姆说,像个睿智的老师让学生走点儿弯路来学乖。

“嗯,我想也是。”詹姆斯试探地点点头。

“可是你走近些看看,”山姆得意地边说边把詹姆斯领到那树下,“你看,是不是更肥些?肥得多呢!”

“这倒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树上有鸟呀!鸟粪落下来当然就肥草了对不对?”山姆满足地笑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看着山姆饱经风霜的脸上那憨厚的满足,詹姆斯不由一阵心酸。他的党多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把这可怜的家伙哄得这么开心,还为做二等公民兴奋,等着鸟粪落下来……

“哦,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对不起,对不起。”山姆看了手表后抱歉地叫道,大概既为聊天的时间太长,也为不得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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