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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朗扎西:周折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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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为“亚旦扎西”。最后,他把我送给他的礼物绑在自行车架上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有一些酸楚,他是真正看懂了牦牛博物馆,他本人就是一头老牦牛啊!

那是一个雪顿节的一天,忽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姑娘,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吗?怎么用?他有什么特点、功能?我抬头一看,是一位老人,穿着似乎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工人的服装,拿起我们在摊子上摆好的火镰。我很认真地回答,这是对面那座大红房子——牦牛博物馆的藏品复制品,并简单介绍了一下那把火镰。老人听后,点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不是很满意,还给我补充了很多,并且一直重复了很多遍,之后对我们微微一笑,走了……我心想,可能是老人家比较喜欢啰嗦而已吧。第二天,馆里出了大新闻,说有人给馆长亚格博下跪了,我在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同事给我看照片,就是昨天那位老人。此后,我见过老人三次,每一次都是身穿那件八十年代工人的服装来到我们博物馆,眼神看上去总是带着一点忧伤,但是当他谈起牦牛,谈起牦牛文化,他的眼中就会绽放出光芒。他是那么了解牦牛,了解这样一种情感,总会滔滔不绝地讲。他的言语逻辑更像是一个学者。索朗扎西老人,在一生中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挫折,但他从未向生活投降过,对生活抱着希望,最后还以爱回馈了生活、社会以及他想尊重的人和事。看着老人捐赠的两件藏品,他苦难的人生像荧屏一样出现在我眼前,但他终究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男变女?——“惹喇嘛”的传奇人生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在藏北工作时,听说有一批曾经迁往新疆的牧民要回迁,那曲地区为此做了很多的安置工作。当时,因为不在我的工作范围,我并没有特别注意。

2004年,我的朋友嘉措主编的《西藏人文地理》杂志创刊,第一期刊发的主题文章叫《寻找乌金贝隆》,讲的是藏北一个部落为了寻找类似于香格里拉或者理想国的“乌金贝隆”,经年累月,长途跋涉的故事,就是这个部落的事情。故事的梗概大致是:大约在1950年,藏北达尔果拉杰部落的一个四岁的小喇嘛得到一份“天书”,上面说,在西方有一处“乌金贝隆”的地方,那里水草丰茂、物产丰富,类似天堂。“乌金贝隆”,可以意译为“莲花秘域”。于是,这位小喇嘛便骑着一只山羊,到处向人们传播。这位小喇嘛因之得名“惹喇嘛”。“惹”,藏语里就是“山羊”。这个部落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商量了一下,便卷起帐篷、赶着牛羊,一路风尘,千辛万苦,走了三年,最后到达新疆和静县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三十多年后,他们又因为眷恋故乡,回到了西藏。我当时非常感慨,这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故事,藏族是一个非常浪漫的民族。像乌金贝隆这样的传说,如果在我的家乡汉地,也就仅仅是穿耳而过的传说而已,而藏族同胞居然就能够追随着理想、远离家园

而去。

日前,在索南航旦老师家聚会,我们又讲起寻找乌金贝隆的故事。索老师说,你想知道更多的情况,我现在就可以找个当事人来。他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罗布多吉和云登两位便出现了。罗布多吉是一位退休的老公安,他1952年出生在迁徙的途中,而云登则是1959年出生在巴音布鲁克,后来从那曲地区小学退休的教师。我们在交谈中,再次回溯这个故事,两位都说,当时年龄太小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那位“惹喇嘛”现在就在拉萨郊区呢,你们要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联系一下。

第三天,我和著名纪录片制作人郑义、李建民等几位友人约定,到拉萨西郊的堆龙德庆县的一处居民小区外。他们告知说,“惹喇嘛”本来是定居在藏北的双湖县措洛镇,近年来因为身体有病,为治病方便,在这里租了个小房子。租房太小,只好把“惹喇嘛”请到外面来,安排在一家小餐馆见面。

“惹喇嘛”走出小区来,我们一看,怎么是个老太太啊!

这就是那位当年骑着山羊传播“天书”的“惹喇嘛”啊?她走出来跟我们握手时,似乎还有一点老干部的感觉呢。

老人今年七十一岁,本名次仁云登,意为长寿功德者,这当然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当我们问到她,四岁时骑着山羊传播“天书”是怎么回事,她说,是有这事,但当时年龄太小,记不太清,现在年龄太大,又想不起了。不过,“乌金贝隆”是知道的,大家都知道,就是梦想中的好地方嘛。次仁云登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共七人,与本部落的七户人家,共有四十多人,决定去西方寻找乌金贝隆。迁徙,对于一个游牧部落来说,本来是常事,他们每年都要在夏季牧场、冬季牧场、秋季牧场往返迁徙,但是,像这样没有具体目标、不知确定路线的迁徙,却是历史上罕见的。也说不清究竟是四岁的“惹喇嘛”带领着部落、还是这位四岁的孩子跟随着部落,他们赶着自家的牛羊,把帐篷卷起来放在牦牛背上,把尚不能远行的孩子放在牦牛背上或者马背上,便开始长途跋涉。每走一两天,找到有水草的地方,便扎下帐篷,让人群休息、牛羊吃草,过一两天,再行上路。一路上有风有雪,甚至有盗匪,还会有内部的争斗,但他们按照既定的目标,往西往西,走过了冬天、走过了夏天,有的老人在途中去世,有的婴儿在路上诞生——那位老公安罗布多吉就是在这条路上、在迁徙的第二年、在新疆境内出生的。走了两年,这支迁徙的队伍,走出了西藏,到达了新疆的若羌。但若羌的地形地貌、气候环境,显然还不是像乌金贝隆传说的那样,这里还不是乌金贝隆。他们继续前行,到达了巴音布鲁克。

这里才是他们梦想中的乌金贝隆啊!

巴音布鲁克草原是中国最美丽的草原之一,开都河蜿蜒曲折,天鹅湖幽静迷人,纵横几万平方公里的草原,水草齐腰,四周还有雪山环绕,真的是他们几年来梦中的“莲花秘域”啊!这些寻找乌金贝隆的外来人,跋涉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路途,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归宿,甚至他们带来的牛羊,也贪婪地在草地上打滚……

当时的新疆已经解放,各地成立了人民政府。巴音布鲁克草原上多为蒙古族同胞,他们热情地接纳了这批远道而来的藏族同胞——在“惹喇嘛”这批迁徙者之后,又接连有三批迁徙者,同样为了寻找乌金贝隆的目的先后到达,总共有上千人。巴音布鲁克草原以辽阔的胸襟,包容了同为藏传佛教信徒的藏族人。这里的牧民,家家都有一两千只羊,四处飘着奶香,让远来的藏人非常高兴。

此时的“惹喇嘛”已经七岁了。

罗布多吉记得,几年之后,他们与蒙古族同胞相处融洽,在他五岁时,他与十一岁的“惹喇嘛”,一起进入了当地蒙古族同胞的学校,在一位名叫云龙杰的蒙古老师的启蒙下,开始学习蒙古语文。次仁云登说,我们都会蒙语,还会一点蒙文。因为都是孩童,罗布多吉和“惹喇嘛”甚至还钻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呢。

1962年,十六岁的“惹喇嘛”,已经是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的政协常委了,作为新疆少数民族代表,与其他古十二名民族代表一同,聚会在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前往首都北京,受到了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的接见。次仁云登对我说,并且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念着几位领袖的名字。

但是,到十七岁,“惹喇嘛”生了一场大病,三年才得以痊愈。可愈后的次仁云登却不再是剃着光头、披着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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