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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塘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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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木楼里住着艺专的单身及勤杂人员。三楼的几间房,住着几个巧眉这样的新毕业生,贪图的是房租比外面便宜,又能就近在食堂蹭饭。大炳则还住原来的男生宿舍。巧眉刚安顿好的时候,大炳来参观。走上黑不隆咚、吱里嘎啦的木板楼,到了房门外,只见巧眉的一双粉红拖鞋放在门外垫子上,里面,进门就是草席铺的地面,然后就是小床、小桌、古筝、简易衣柜,麻雀大点的地方,散发着说不出明目的香味。糟朽变形的木头窗上糊着白纸,看着整洁了不少,推开窗户,外面便是荫翠的樟树,衬得这小小的香闺,有种叫人心动的妩媚。大炳瞧着小床上粉蓝的格子床单,心里蹿上一股热腾腾的火苗。巧眉站在草席上,脚上光溜溜的,并没有穿袜子,她拍手歪头地说:“终于有一个人的房间啦。怎么样,很不错吧?等有了钱,我就买个电视,晚上边吃消闲果儿,边看电视剧,嘻嘻。”

“我进来看看?”大炳道。

“你不许进!就这么点地方,你不是都看到了?你那个臭脚踏进来,我这小屋就全臭啦。”

虽然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小楼里的生活却并不方便:楼里没有水,得到楼下的水池边去接。上厕所也是个麻烦事,楼外虽有公厕,逢着下大雨,进出一趟弄个鞋袜烂烂湿。着实老烟枪也住在这木楼里,他这个老单身和另两户中年夫妇,都在一楼东侧的厨房烧水、做饭。旧楼板壁薄,炒菜的声音,电视的声音,练琴的声音,丁零当啷,清晰可辨。大炳有些怵老烟枪那冷飕飕的眼神,一般不上楼,只叫巧眉出去玩。

两人一起看过几场电影。过去太熟了,这会儿虽是孤男寡女,仿佛还是没法从师兄妹的感觉上别过来。这天电影散场后,两人在学校附近小面馆里吃面,大炳呼噜噜很快吃得碗见了底,巧眉却只动了几筷子,于是大炳推开自己的空碗,把巧眉那碗拿过来说:“别浪费。”又接着呼噜噜地吃。巧眉的一张俏脸红了,“噫”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说。

大炳是个直肠子,平时直来直去,说话全没什么顾忌,偏偏是在娇小玲珑的巧眉面前,犹犹豫豫,有些话总是说不出口。每次送巧眉回木楼,一路上心里总在纠结,巧眉却是蹦蹦跳跳,一团天真地瞎扯瞎笑:“哎呀,每天早晨下楼去公厕倒马桶,总碰到严老师,真是难为情死了!这破楼!”

猴子人活络,从来也没打算这辈子靠教琴度日,他混到一个卖吉他的琴行里帮着卖琴。大炳巧眉去耍子,只见猴子把头发染成棕黄色,戴着几个耳钉,正煞有介事地向一位大嫂子介绍:“我们这里都是外国牌子,价格略贵那么一点儿,但绝对物有所值。”大嫂子身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瞪着眼看,猴子抱着琴,弹了一小段,虽然是极简单的旋律,却是摇滚范儿的,节奏很强,母子俩是外行,立时被唬住了,何况那吉他金灿灿、光溜溜,看着也着实可爱。

“叔叔,这一段能不能教教我?”男孩问。

“当然可以了”,猴子热情介绍,“我们琴行也教琴的,你若买学琴的一套课时,琴可以打八折。”

“那,叔叔你教我?”

“行呀,我们楼上就有琴房,一套课时是十节课,你一周来一次,一年下来,保证能在学校的文艺演出上出风头。”

搞定了这俩母子,猴子顶着黄毛过来招呼大炳巧眉,大炳道:“还真敢吹呀,你什么时候成吉他老师了?”猴子满不在乎:“边学边教嘛,这有什么难的?对付小学生还不容易?”巧眉只看着猴子的怪模样哧哧笑。面对美人儿,猴子抓耳挠腮,嬉皮笑脸,真有点猢狲的劲头:“帅吧?看呆了?”

巧眉笑得直不起腰来:“丑就踏踏实实地丑嘛,还弄得妖怪一样!”

“谁说的?不信咱俩站在一起看看,般配

着呢。”

他们说笑间,又有一群人到了店里。这些人黑上衣,黑长裤,身沉个大,十分地重金属。巧眉看着有些害怕,不由朝大炳身后躲了躲。其中只有一个扎马尾的,人纤瘦些,面容也算俊秀。等他们上了楼,猴子道:“我们老板路子很广的,过几天音乐节,本地去助兴的乐队歌手,都是我们这儿联系组织。到时候我要去现场帮忙,你们来找我玩儿吧。”

音乐节那两天,因为秋高气爽,且又是周末,太子湾公园真是人山人海。来的乐队五花八门,有的名头还颇大,大炳巧眉自然要去看看热闹。那天天奇热,到了中午,简直就有30摄氏度,俩人把外套都脱了,在腰间挽着,眯着眼,顶着大太阳,在检票处等猴子。

门票是日票,价格对大炳巧眉来说不算便宜,两人也根本没打算买,就等着在里面当工作人员的猴子把他们弄进去。半个小时过去了,猴子还没露面,电话也不接,大炳骂道:“这死

猴子!”

公园内传来震天响的音乐声,搅得巧眉和大炳心痒难耐。两人沿着公园外的栅栏走了一圈,发现后面有条小河,两个民工样的汉子赤脚立在河里,五十元一位,背那些想逃票的年轻人从这里混进去。音乐节的保安及志愿者忙着对付园内乌泱泱的人群,还没有发现这处漏洞,因此这边便嘻嘻哈哈,蚂蚁搬家似的忙着,大炳道:“他们又不是正主,给他们钱才冤呢,巧眉,我背你过去。”说罢悄悄地把鞋袜脱了,一把背起巧眉,两个民工见了,高声叫骂起来,其中一个把人背过了河,便过来要找大炳理论,岸边排队的“蚂蚁”们受了启发,不但男生,有些大胆的女孩儿也脱了鞋袜,拉着手蹚过河,一时间,“百万雄师过大江”,民工无法,也只能海骂了。

众人欢天喜地享受着这没有规矩的快感,有人脚下打了滑,有人互相拉扯,尖叫声,笑闹声,东西掉进水中的扑通声,此起彼伏。巧眉伏在大炳背上,一手一只大炳的臭球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炳开始也哈哈笑,忽然间又收了声;巧眉温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背,胸前两团棉花偶尔擦过,大炳的喉结动了动,嗓子发了干。

过了河,两人向搭着舞台的大草坪而去。音乐节这种玩法,也不知是哪年兴起的,雪山上,湖水边,反正都是在风景绝佳处搞。不管是过气的还是刚出道的,乐队及歌手南下北上地参加各地音乐节,也算是开辟了另一条生路。最当红的,因为出场费要得高,所以出现得并不多,往往一场中也就一两个,装点装点门面,且都是夜晚的黄金时段才出现。爱好文艺及好热闹的年轻人,总喜欢到这样的场合来耍耍腔调,因此这草坪音乐节,也算是杭州每年里的一场文化盛事。大草坪上处处是人,有人站着,有人席地,密密匝匝,中心地带已经无处插脚。东侧的美食区,烤肉的香味阵阵飘荡。音响的声音震耳欲聋,舞台上,一个歌手边高歌边甩着头发。听了一会儿,耳朵有些发麻,大炳的手机震动了,是猴子的电话。

两人按着猴子的指示,走小桥,过小河,绕过一大片花木,来到了树丛掩映的另一片小草坪上。这里有个小舞台,本地的一些小乐队在这里自娱自乐。草坪上有不多的一些人,铺着塑料布,摊着各种零食,说说笑笑。

从人群与噪音处钻出来,倒觉这边的清净让人很是舒爽。猴子在这里看了大半天的台了,中饭都没吃,他便拉上大炳去美食区买肉串。

剩下巧眉坐在草坪上,闭着眼睛,摇晃着身子,哼着刚才听到的一支歌。小舞台上正是间歇,好一阵子没有人,过了会儿,一个长头发白衣服的歌手上了台,他抱着琴坐下,手指动处,淌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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