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秃鹫伸出弯刀一样的长喙

谢尔盖躺在山坡上，心在激烈地跳动，可身子却不能动一下。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再也无法看见那个赤旗飘飘、人喊马啸为之奋斗多年的理想岁月！他心不甘，此刻，死神缠身的谢尔盖也只剩下心不甘了，不甘的心，此刻正在翻江倒海。也可能是即将永远逝去的回忆碰到了这个坚强的布尔什维克心中的什么柔软之处，两滴浊泪涌了出来挂在仍在扑闪的眼睫毛上。

谢尔盖那颗心在胸腔里跳动着，这颗心的怦怦冲撞，似乎是在无法摆脱的黑暗中绝望呐喊：“我要死了，可那些资产阶级的猪狗们还在活着……”

地洞里的西伯利亚大红蚂蚁也知道谢尔盖要死了，它们绝对不会放过这顿诱人的大餐，兴奋地用小爪子触摸捋顺细细的触角，以此呼朋引类传递欢乐聚餐的信息。这些红色的小精灵们纷纷从地洞中的各个出口钻出，就像一条条一道道细细的红线围着谢尔盖缠来绕去。大红蚁们翻山越岭般在谢尔盖的身躯上跋涉，纷纷钻进谢尔盖的脖领子里、裤裆内，龇开尖利的小牙，贪婪啃吃着谢尔盖并不丰腴的肌肤。

在西伯利亚，大红蚁是最出色的清道夫，吞吃腐肉尸体是它们的拿手绝活。它们可以在死去的棕熊身上堆起一座高耸的红色蚁山，不大的工夫就能把一只大棕熊啃成一副骨架。有时，它们还会不管死活地进攻活着的动物，消灭动物中的老弱病残是它们在西伯利亚这个广袤的舞台上经常演出的惨烈活剧。在西伯利亚没有什么生灵敢小觑这些浑身血红透亮的小精灵，它们有时是让所有生灵胆寒的魔鬼。

秃鹫们收拢翅膀，还在耐心等待谢尔盖的死亡，就像一群心存慈悲的黑衣牧师。一只雄心勃勃的小秃鹫无法忍耐越来越多的大红蚁对谢尔盖的啃吃，扑棱着翅膀跳跃到了谢尔盖的身躯之上，伸出弯刀一样的长喙朝着谢尔盖最诱人之处像闪电一般啄去……

谢尔盖疼得大叫了一声，瞬间，曾经是那么漂亮的左眼眶只剩下一个渗血的黑洞，那颗曾经让无数女人心动的灰眼珠，不安地抖动着，带着几丝颤灵灵的白色肉筋，衔在了小秃鹫的长

喙中。

小秃鹫大概是第一次享用活人的眼珠，兴奋得有些慌慌然，秃鹫们对这个坏了规矩的小混蛋发起了攻击，它们用多种方式发泄对这个挑战食腐动物定义的熊孩子的强烈不满。跳跃的，飞翔的，扇起双翅大喊大叫的，更多的是对谢尔盖那颗眼珠的抢夺，在稠粥一样的混乱中，小秃鹫伸长多皱的脖子吞吃了那颗带有余温仍在不停颤动的灰眼珠……

秃鹫们炸了窝，争先恐后地朝着垂死挣扎、面目狰狞的谢尔盖扑了上去。

嘎尔迪老爹和色旺骑马奔了过来，嘎尔迪老爹无比愤怒地道：“天杀的们，吃活人哇！反了天了！”

他和色旺手中的马鞭子抽打得像叭叭放枪，秃鹫们被驱散了。

嘎尔迪老爹和色旺跳下马来，仔细观察着被大红蚂蚁包围的谢尔盖。

色旺认出穿在谢尔盖身上的是囚衣，他对嘎尔迪老爹道：“是劳动营的犯人。这家伙还活着吗？”

嘎尔迪老爹道：“你仔细看看！你没见他的瞎眼眶子里还在渗血，死人会渗血吗？快把他拖到河里冲洗干净，要不他会被大红蚂蚁啃成骷髅！”

色旺背起了谢尔盖，立马感到红蚂蚁钻进自己的衣服内乱啃乱咬，他嚯嚯地叫着，蹦跶着往山下的小溪跑去。

嘎尔迪老爹在他的身后嘎嘎叫道：“蠢货！真是蠢货！”

当嘎尔迪老爹牵着马来到河边时，谢尔盖已经被色旺剥得精光浸在清清的溪水里，红蚂蚁的躯体漂了一河，打着旋，像一团团血雾往下

飘去。

色旺也脱得精光，在水里急躁地揪扯着下身，翻拣着钻进阴毛深处的红蚂蚁。

此刻，嘎尔迪老爹才发现，这个苦役犯无疑是一个活死人。嘎尔迪老爹掏出一块丝手帕，团巴团巴塞进了谢尔盖仍在渗血的左眼眶里，渐渐地血水又将丝团染红。

嘎尔迪老爹对色旺道：“把他弄回包里去！你听见了没有？你这蠢货！”

色旺一只手还在抓挠下身，一只手抓起了漂在河面上的衣服，抖动着，一团团大红蚂蚁被抖落在河面上，随水漂去。

嘎尔迪老爹斜睨着色旺，问：“你是不是犯骚时，猴急得顾不上套上小天使，染上了烂裆病？”

色旺笑道：“尊贵的嘎尔迪老爷，我傻怎么的？我怎么敢拂您老人家的旨意呢？小天使是老爷赐我的贴身宝贝，时刻装在我的口袋里呢！”

嘎尔迪老爹嗯了一声道：“这才是布里亚特的好男人！你要是光顾自己痛快，再染上了烂裆病，看我不把你这堆烂东西割下来喂狗！”

色旺装作害怕的样子，捂着自己的下身蹦跳着跑开了，引得嘎尔迪老爹嘎嘎大笑。他由衷地感谢给贝加尔草原带来吉祥，给布里亚特部众带来骁勇的小天使们，那薄薄的、软软的、随意伸缩的小天使们，就像欢乐和健康的使者。嘎尔迪老爹想：“这些莫斯科人可真会照顾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