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草原上最尊贵的死法哩！除了老爷的嫡亲，在布里亚特草原谁能死得这般体面？”
萨瓦博士气冲冲地来到了嘎尔迪老爹的毡包前，左右手提着两只大镜面盒子枪的警卫挡住了他。警卫告诉萨瓦博士，丹吉活佛正在给嘎尔迪老爷做法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萨瓦博士气得在帐外大喊大叫，警卫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乱蹦乱跳的俄罗斯人，他听不懂也不想搞懂这个金发碧眼的莫斯科人在喊叫什么。萨瓦博士有些后悔，悔不该跟着嘎尔迪老爹来到这伙野蛮的东方人当中。色旺听到了萨瓦博士的喊叫，跑过来劝阻萨瓦博士，扰了嘎尔迪老爷的法事，是任何人也担待不起的。色旺告诉萨瓦博士，嘎尔迪老爷已经为萨瓦博士的圣日耳曼医院安排了最宽敞的毡包，宽敞得可以跑马。
“老爷叫你来是给布里亚特爷们治裆的，不是让你多管闲事的。”色旺说着，拖起萨瓦博士就走。
萨瓦博士愤怒地大叫道：“我要让你们这些野蛮人知道，上帝都没有权力剥夺人的生命！”
色旺道：“你说得不错，上帝是没有，可嘎尔迪老爷有！你以为他愿意杀自己的儿子呀？他这不是一口气堵着上不来！听说，布尔什维克妖魔缠上了班扎尔少爷，老爷不杀他他就要杀老爷了！你甭喊了，这可是解不开的死结！现在，嘎尔迪老爷正在为他的夫人做法事，你要是搅了夫人的亡灵升不了天，你就是布里亚特蒙古人的死敌！”
萨瓦博士被色旺镇住了，一时有些木呆。
色旺命令道：“你就这样老实待着！再乱喊乱叫，小心让人割了舌头！蒙古爷爷火气大着哩！到时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萨瓦博士泪眼蒙蒙的。透过蒙眬的泪眼，他看到高高堆起的木头祭坛上，有人影晃动，他知道这是人们在祭坛上摆布班扎尔少爷。星光惨淡，洒在高高的祭坛上，让人有些发瘆发凉。萨瓦博士不禁抖了几下，几个寒战过后，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蹿入他的脑海……
嘎尔迪老爹大帐的经堂内，丹吉活佛身披红呢法袍，为索尼娅的灵魂升天祈祷。他的身旁坐着白音等几个念蒙古经的喇嘛，拿着各式各样的法器，不时为丹吉活佛的祈祷击鼓打拍，法场显得肃穆而又庄重。
丹吉活佛是从乌金斯克的大乘寺专程来超度索尼娅的，他是受了仁钦王爷的委托。仁钦王爷听到爱女的噩耗，立即瘫在椅子上，脸色蜡黄，头一歪一下子死了过去，唬得丹吉活佛直呼：阿弥陀佛。一下子来了几个满巴喇嘛，又是揉胸掐人中，又是喷马奶酒，王爷才缓了过来。丹吉活佛道：“王爷，你吓死我了！”
仁钦王爷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我的索尼娅是咋死的。活佛，你去好好超度她吧！顺便，你告诉嘎尔迪这个王八蛋，等着本王拿炮轰他！”
嘎尔迪老爹跪在丹吉活佛的面前，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嘎尔迪老爹从丹吉活佛的呢喃里知道，索尼娅的纯洁灵魂已经升入九层天界，而且见到了她幸福生活在九层天界的亲人们。索尼娅变得又像少女一样纯贞，少女一样美丽，少女一样无忧无虑。听得索尼娅有这样的好归宿，嘎尔迪老爹不禁心花怒放，如醉如痴，坚决地放弃了追她至阴间再打三鞭的念头。她怎么可以弃嘎尔迪老爹而去呢，原来天界在丹吉活佛的嘴里竟是这样的美丽。
丹吉活佛告诉嘎尔迪老爹，他特意在索尼娅归天三天后来到了安置索尼娅的升天处，见到索尼娅走得真干净，是长生天派天上的天狼，就是脑门上长有一道白毛的天狼来接索尼娅的。白脑门的天狼们把索尼娅吞噬得真干净，天上的秃鹫，地上的西伯利亚大红蚁都没有染指索尼娅。
丹吉活佛对嘎尔迪老爹说：“嘎尔迪，你就一百个放心吧，索尼娅已经回到了长生天的仁慈怀抱！”
嘎尔迪老爹点着头说：“放心，放心了。活佛，忤逆不孝犯上作乱的班扎尔，他的魂灵能升天吗？”
丹吉活佛闭上了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
样子。
嘎尔迪老爹心中滚过一阵痛楚，无力地垂下了头。他担心自己的儿子升不了天，班扎尔要在地狱中受煎熬。
丹吉活佛像是看出了嘎尔迪老爹的心思，又启佛口道：“让喇嘛们多念几遍怒目金刚经吧，这样可以除掉班扎尔心中的污秽，以保他干干净净升入天国。”
“那我替我那混蛋儿子谢过活佛了！”嘎尔迪老爹给丹吉活佛施了礼，又愤愤地道，“这没几年呀，班扎尔咋就让邪魔附上身了？他还扬言要把旧世界砸烂……您活佛，仁钦王爷、索尼娅哪个不是鼓动孩子们去上学？我就知道沙皇老儿没憋什么好屁……”
丹吉活佛启开佛眼道：“我还不是想让孩子们学知识，知礼仪，遵扎撒，识法度，哪想到这般无法无天，好在我们这些人还在，还能镇住这个场。什么孟什维克、布尔什维克、克鲁泡特金、列宁，这些异端邪说怎么能属于布里亚特草原呢？我说嘎尔迪啊，你咋把列宁的画像挂在包里了呢？”
“我看他不是想推翻沙皇？我也想推翻沙皇！先把沙皇推翻了再说，然后再桥归桥，路归路……”嘎尔迪老爹说，“沙皇毁了我的两个儿子，这仇我得给他记上。”
“嘎尔迪啊，”丹吉活佛开佛口道，“推翻这个，推翻那个，哪本经书上这样写了？你也得改改脾气，静下心来读读经。要不仁钦王爷又要拿大炮轰你了。”
“王爷那是说疯话，我这个女婿当得咋了？动不动就用大炮轰，让他轰吧，以后不用沙皇老儿和布尔什维克，自己就把自己炸成杂碎了。”
见嘎尔迪老爹气鼓鼓的，丹吉活佛道：“我也就是好心传个话，你还上心啊？你和仁钦王爷呀都是金刚罗汉脾气，钢对铁电遇雷！实话对你说吧，为了防止布尔什维克侵蚀牧人的心灵，我已刻印了八万怒目金刚经，把它们发到布里亚特草原的每一座毡包。我要告诉我的牧人们，让他们的孩子每日吟诵。这样，就能使孩子们的心灵像贝加尔湖水纯洁无邪！圣祖保佑我们的布里亚特草原永远水碧天蓝！”
嘎尔迪老爹给丹吉活佛磕了头，哑着嗓子道：“活佛，你这话真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天天念经行了吧？让长生天保佑咱们的草原！活佛，你多念些经文，保佑班扎尔的魂灵升天吧！嘎尔迪谢你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一群喇嘛围着祭坛，诵念着怒目金刚经，呢喃的声音告诉人们：驱魔的怒目金刚，有一双神力无比的眼睛，目光如炬如电，划破恶魔的心脏。
四四方方的祭坛在星光黯淡的夜色中透出剪影，围拢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在等待遥远天际的启明星升起，到时嘎尔迪老爹将亲手点燃祭坛，把侵入布里亚特的恶魔送上天际。
天上有牙残月，无数的小星星像是悬浮在没有穷尽的天际上，巍峨的祭坛在淡淡的星光下透出朦胧的剪影。西伯利亚草原静悄悄的，一些马儿呆呆地立在夜色之中，若不是马尾巴偶尔摇晃一下驱赶蚊虫，就像是无数尊雕塑静立在夜的草原上。萨瓦博士弓身潜行着，就像一只狼悄无声息地游动在草的海洋之中。当他贴近祭坛之时，却发现在黑黝黝的夜色之中闪动着一双大眼睛，不禁唬了萨瓦博士一跳：“谁？”
对方一声不吭，萨瓦博士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姑娘。
萨瓦博士问姑娘：“你也是来救班扎尔少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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