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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嘎尔迪老爹看看圣主留下的那个金牌,心中泛起隐隐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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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尔迪老爹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想想昨晚的事情,就好像还是在梦中。索尼娅、班扎尔这两个世界上最亲近他的人就这样升天了,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真的,但他知道这的确是真的,真的是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咳嗽了一声,应声来到他纱帐前的是

色旺。

色旺道:“老爷,听您昨晚打雷般的鼾声,感到这个世界真平安。您睡稳了,布里亚特草原才不晃悠、您的牧民日子才过得踏实……”

“我睡觉打个鼾,你就能说出这么一大串话来,我要是放个屁呢?你是不是能写一首诗呀!”

嘎尔迪老爹说完,自己先呵呵地笑了。

色旺一见立即手舞足蹈叫了起来:“老爷笑了,老爷笑了,乌云塔娜,快把狍子肉端上来,还有酽茶,加盐的!”

嘎尔迪老爹大包里的侍女乌云塔娜端着木盘子走了过来,大块的狍子肉还在冒着热气,还有滚滚的酽茶。乌云塔娜向嘎尔迪老爹道过早安,然后利索摆好餐台,各种奶制品放了一大桌。

嘎尔迪老爹看看食物,咧着嘴,搓着大手道:“我还真饿了,哎,丹吉活佛呢?他们喝茶了吗?”

“他们喝过茶就回大乘寺了。活佛看您睡得那么香,就没好意思打搅您……”色旺随口答道,“活佛临走时,一个劲给您念叨,还领着喇嘛们画了许多十字,求天上的神佛保佑您老人家哩……”

嘎尔迪老爹大笑了起来:“色旺啊色旺,你再说瞎话动动脑筋好不好?你见过喇嘛画十字?”

“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只要您老人家高兴!来,我先侍候您老人家吃块狍子肉。”色旺说着,用刀子削开一块大野狍子肉,然后给嘎尔迪老爹送了过去:“这块筋多,嚼着有劲,正好配您的好牙口!”

用完大块的煮狍子肉,滚滚的奶茶,嘎尔迪老爹精神气十足地出了帐。一出帐门,就看见了烂鼻头拉西跪在帐门前。

拉西颤颤地叫了一声:“嘎尔迪老爷,舅舅!”

嘎尔迪老爹看着他,首先看到了拉西那开花的烂鼻头,不禁心生厌恶。看见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嘎尔迪老爹不禁想到了自己那早已远去的亲妹妹。

十八岁的妹妹生烂鼻头拉西时,咋也生不下来,拉西这狗日的胖得就像一只小棕熊,横卧在生命之门就是不出来。妹妹精疲力竭了,可就是精疲力竭的妹妹用锋利的蒙古刀划开了自己的肚皮,硬是让这个小棕熊来到了人间。这个流传在布里亚特的传说,让人对布里亚特女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拉西在布里亚特部众的呵护下长大了,十岁时就成了布里亚特最优秀的骑手,任何烈马都不能把他从马背上摔下。嘎尔迪老爹曾亲眼看见拉西飞身跃上一匹红鬃野马,从未剪过鬃毛的红鬃野马鬃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就像一只红色的大豪猪。野马连尥了几十个蹶子,而拉西却在马上随势舞蹈,身子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光脊梁马背上。

嘎尔迪老爹夸赞道:“我这外甥就是长在马背上的一块肉。”

十六岁时,拉西跟着嘎尔迪老爹参加了对沙俄哥萨克的大战,一柄弯刀不知砍下了多少哥萨克的头颅。这拉西天生是打仗的料,不怕死,还机灵,不像嘎尔迪老爹的长子达日扎,从来打仗就像一根射出的箭,没有个回头。达日扎那是个黑铁塔似的英雄,战神。嘎尔迪老爹永远忘不了那个草原黄昏,火车载着哥萨克呼啸而来,从火车上射出的子弹像飞蝗一样铺天盖地朝布里亚特骑兵飞来,布里亚特骑兵成片地倒下。杀红眼的达日扎纵马抡刀朝火车上的士兵砍去,他在弹雨中竟毫发未损,看得嘎尔迪老爹惊心动魄。他是眼见着达日扎被呼啸的火车撞飞几十米远而摔倒在路基上气绝身亡。嘎尔迪老爹率队撤出了战场,他知道自己血肉之躯组成的马队是无法与沙皇老儿流动的钢铁碉堡抗衡的。钢铁碉堡轰隆隆运行着,有一匹马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它,像是草原上瞎逛悠的野马。当钢铁碉堡停下,沙俄士兵走下铁轨时,这匹野马就呼啸而来,当敌人醒过味来时,弯刀已经抹断了他们的脖子,原来那是神出鬼没的拉西。他纵马冲向敌阵时,不是贴在马的一侧,就是藏身在马的肚子下。嘎尔迪老爹夸奖拉西是马背上的精灵,拉西说,达日扎表哥就是不听我的,咱不是来当活靶子吧!

嘎尔迪老爹不得不夸奖拉西是机灵鬼,还让他把战术教给布里亚特骑兵。于是,沙俄士兵蜷缩在流动的钢铁碉堡里,而嘎尔迪老爹的骑兵也砍不翻这钢铁碉堡,这样僵持了一年。后来,俄国教皇和西藏的达赖喇嘛出面调停,沙皇和嘎尔迪老爹也只得各让一步作罢。

待战争这块下雨的云彩过去,用嘎尔迪老爹的话来说,啥邪乎的战争都是块下雨的云彩,都会过去。果然,阳光明媚的日子到了,那个夏天布里亚特草原的草长疯了,整群的牛马进到里面,看都看不见。只有风儿掀动草浪,牛马才能露出宽宽的脊背。还有野花长得那个美艳,那个绚丽,嘎尔迪老爹说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死了儿子的索尼娅,常采些鲜红的野花回家,插在花瓶里,喃喃地说这是达日扎的血染红的。嘎尔迪老爹说些蒙古男儿战死草原家常便饭之类的硬话,可想起飞在天上落在地上的达日扎,还是有些黯然。

班扎尔、拉西及一些布里亚特贵族的孩子们被嘎尔迪老爹送到了赤塔的军校。那天,索尼娅拉着班扎尔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知冷知热,加减衣服,在嘎尔迪老爹听来全是一些没用的废话。嘎尔迪老爹对班扎尔道:“儿子,你得记住你达日扎哥哥是让沙皇的火车撞飞的,你学了本事,得把这个仇报了!这事咱得世世代代地记着!咱得有记性,不能看见草绿花红啥都

忘了。”

班扎尔点了点头。他爱达日扎哥哥,自然恨沙皇恨得牙痒。可天知道班扎尔在军校学了些什么,最后成了与嘎尔迪老爹不共戴天的反叛,成了让天下的老爷们想起来就头疼的布尔什维克。嘎尔迪老爹此生最懊悔之事是把班扎尔送进军校,他时常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嘴里嚼着草根想,这可正应了那些拉着骆驼走大库伦莫斯科的阿拉善蒙古人常讲的一句话:沙梁地上掏甘草——自掘墓坑。

那天,他还想起了自己的淖利布哥哥。长他十三岁的淖利布哥哥,本应从父亲手里接过大清二品台吉的官衣,统管驿站营盘地的事情。要是那样,嘎尔迪老爹现在就是草原上一个快活无比的牧人了,也用不着和自己的亲弟弟旺楚格争头马了。可那时,几场与哥萨克的血战过后,赤塔杜马成立了,人们都要听沙皇的指令。沙皇提出要把草原上各个台吉还有部落头领的世袭子弟通通送到赤塔的范雄(即有学生宿舍的寄宿学校)师范学校去读书,系统地接受俄化教育。父亲无奈只得送淖利布哥哥去了赤塔。四年师范学校毕业,驿站地二品台吉的世袭人淖利布却变成了淖利布耶夫。淖利布耶夫又去了喀山读大学,后来又去了莫斯科大学读了博士,现在携妻带子常驻法国巴黎。据说淖利布耶夫现在是专门研究东方哲学历史宗教的顶级先生。说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嘎尔迪老爹见过淖利布耶夫先生一次,那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嘎尔迪刚承袭了父亲的大清二品台吉,换上了大清着狮补的武二品官衣,掌管起驿站营盘地的大小事情。而淖利布耶夫呢,头上顶着一顶高筒帽,穿着燕尾服,套着西服小坎肩,一根怀表链子亮闪闪地呈U形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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