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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嘎尔迪老爹看看圣主留下的那个金牌,心中泛起隐隐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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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胸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这是淖利布哥哥留给嘎尔迪老爹的最后印象……

那个抡着马刀在马上驰骋的淖利布哥哥呢?还有自己的班扎尔,整天想着犯上作乱的儿子呢?这就是沙皇学校给的教育?要挖草原上的根呢,让我们的未来一片荒芜。想到这,嘎尔迪老爹把嘴里的草根使劲嚼巴,直到咀嚼成草末末,才使劲朝天上呸的一声啐去,那草末末散成了花,慢慢飘落在嘎尔迪老爹的脸上身上……还有拉西,自己的亲外甥,嘎尔迪老爹想到这里,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上了军校后的拉西呢,更是红火得像草原上的人们常说的连裤门子都找不着了,很快成了名满赤塔的花花公子。拉西家中几辈子存下的金银器、珠宝、牛羊、仆人,全都换成了伏特加、法国香水、英国鼻烟、镶钻的瑞士怀表、镀金的三轮马车,还有屁股后面冒烟的小汽车。

当拉西穿着沙俄的骠骑兵制服,开着汽车,车上坐着一群风骚的俄罗斯女人出现在父老乡亲面前时,整个布里亚特草原都轰动了。那派头,那气度,连嘎尔迪老爹都有些眼热这个风流快活出手阔绰的外甥。

“这兔崽子!这兔崽子!”嘎尔迪老爹连连发出赞叹,“千万家财散去,他连眼皮都不眨,男人就得这样花钱!”

“你还夸他呀!”索尼娅愤怒地大喊大叫,自从达日扎走后,索尼娅经常这样暴怒不已。嘎尔迪老爹觉得索尼娅就像只丧犊的西伯利亚奶牛,发起疯来凶恶得像虎狼。索尼娅觉得自己应该教训一下这个混蛋外甥,把他拉上正路。这天,索尼娅听说拉西在包里搞酒会,要款待自己的狐朋狗友。索尼娅动了公主脾气,提上马鞭子纵马飞去。她的侍女金达耶娃急忙骑马追去。那天凉风习习,澄静的夜空月大如轮,没有边际的布里亚特草原上洒满了碎银般的月光,极目望去,皎洁明丽,天上人间,熠熠生辉。离拉西的大包老远,索尼娅就看到了火光闪闪,几团大火熊熊燃烧,可以听到手风琴在响,几个男女围着火堆在蹦在跳在唱在闹,影影绰绰,鬼哭狼嚎。走近前去,索尼娅才发现这帮家伙竟然都赤裸着一丝不挂,抱着扭着,互相灌着伏特加。

索尼娅愤愤地道:“这群畜生真是糟蹋了这片好草地!”

她跳下马,提着马鞭,狂怒地叫道:“拉西,你给我滚过来!”

金达耶娃抱住愤怒得抖成一团的索尼娅:“太太,您消消气。跟这些不要脸的人生气不值得……”

拉西赤裸着身子,胸前还挂着只破手风琴,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醉意十足地道:“是舅母大人啊……外甥我,我给索尼娅舅母请安了……”

说着,还拨拉了一下琴键,手风琴发出了滑稽的怪叫,那几个男女嘻嘻哈哈地笑着,有个女人浪叫道:“来了,就一起玩呗!拉西,你还客气什么呀?”

索尼娅抡起了马鞭,劈头盖脸朝拉西打去。拉西赤裸的身上立即红一道白一道的,拉西扔掉了胸前的手风琴,啊啊地抱头乱跑着。那几个赤身男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乱跑。索尼娅气疯了,抡着鞭子追赶着抽打,急得金达耶娃在她后面直叫:“太太,太太,你跟这些没皮没脸的人动这么大气呀?”

打得拉西一伙钻进了汽车,一溜烟没了影,索尼娅还要骑着马追,被金达耶娃死死抱住了。直到回到包里,索尼娅见到嘎尔迪老爹仍是气呼呼的。

嘎尔迪老爹劝她说:“太太哟,我知道我这混蛋外甥打是没有用的,骂更管不了用,一个人一个活法。谁也改变不了谁,就是亲娘老子也是干看着没有办法。”

“那就不管了?咋对得起他阿妈?”

“草原上的男人就这德行,”嘎尔迪老爹道,“多少男人把家一扔骑着马走了,多少年也没有个音信,这个包全靠女人撑着。老了,骑不动马了,揉着眼屎回来了……可他们能打仗,打起仗来不顾生死,豁出命守卫着布里亚特草原,你能说他们不是好男人吗?”

“你就会护着这些臭男人!”索尼娅本想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可咱这外甥折腾得太出格了!”

“他还算出格的?”嘎尔迪老爹道,“你那阿爸仁钦王爷,年轻时把上乌金斯克、赤塔多少幢王爷府都踢蹋光了,那才是大手脚哩!拉西真算不了什么!”

索尼娅气白了脸道:“我才不管你们这些烂事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就对了!”嘎尔迪老爹笑呵呵地说,“咱就看他光屁股折腾,早晚有一天屁股后面不冒烟了,他就知道钢是铁打的了……”

嘎尔迪老爹笃定地道:“我就瞪大眼珠子看着他!”

后来拉西的汽车陷进了贝加尔湖边的沼泽地里,几头公牛都没有拉出来,拉西摆摆手就拉倒了。不就是一辆汽车嘛。这陷在沼泽内的汽车慢慢变成了狐狸窝,嘎尔迪老爹还在这儿逮住过一只漂亮的西伯利亚红狐,做了一顶非常惹眼的帽子。

再后来,花花公子拉西就成了烂鼻头拉西了,又从赤塔回到了自家的毡包内。

毡包还在,只是包内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的拉西仍在想女人,经过大起大落的拉西,忽然悟出一个硬道理,男人得有个家,不管你在外面怎么呼风唤雨,你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拉西看看家徒四壁的家,皱着眉头想我的要求不高吧。只需要一个知冷知热、供他使唤的女人,给他煮茶,给他暖被窝,给他挤马奶,给他生孩子。后来,他还主动降低了条件:允许这个女人对他恶声咆哮,亮出利爪与他对打,甚至每天抓挠得他满脸是花都行。

拉西鼻头虽然烂了,搞得说话有些唧唧哝哝,可看女人的眼睛特别毒,一眼就看上了舅母索尼娅的女仆金达耶娃。过去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小美人呢?拉西想若是那个月光丰盈的月夜,他没惹索尼娅大动肝火,而是跪在索尼娅舅母的面前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孤独、绝望,哀求索尼娅将金达耶娃赐给他,他刈草,打马鬃,接牛犊,喂羊羔,一心和金达耶娃过幸福的牧人日子!哦,拉西,当时你要是把这些话给舅母索尼娅说了……可世上哪有要是呢?就是神通广大的桑布满巴那儿也不会有后悔药给你吃的。拉西默默地想。这么好的姑娘,咋在你的手指缝里漏掉了呢?他恨不得直劈自己的面颊。他想着金达耶娃的模样,胸中热血激荡,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在赤塔军校的同学阿廖沙,那是一个布尔什维克狂,同时也是一个爱情狂。军校的同学们都说,阿廖沙是班扎尔的影子。革命加爱情支撑着班扎尔和阿廖沙的军校生活。

阿廖沙爱上了学校旁边裁缝铺的一个脸白白的女裁缝,每天都为这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胖丫头写诗、念诗,就连拉西还记得这样两句:



青苹果是要熟了吗

为何只对我露着半边红红的笑脸



还有一些疯话拉西记不住了,但就这两句也够拉西血脉偾张了。拉西想,要是我,抱着半边红苹果啃就是了,管它熟不熟呢。拉西想啃金达耶娃嫩嫩的脸,可就是跟青苹果连不上。金达耶娃是什么呢,烂鼻头拉西忽然也有了诗意,他叫道:



你是草地上的小野葱

嫩得一掐就出水

你是林中小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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