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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蒙古女人得拎熬茶的勺子,你拿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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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旺跳下马,有些迟疑不决,不敢贸然来到包前。

他看着这座刚刚盘起的新包,大包底部基座上的篷布都被向上翻卷开,让人能感到飕飕的小风穿包底而过,那森森的凉意就是从草地上升起,然后弥漫在包内的每一个角落,夏日毡包的那份凉爽看着就透人心脾。这份惬意,这份自在,这正是自己多年做梦想要的,有个属于自己的包,包内有个属于自己的女人。靴子随便地脱在包外,赤脚踏进铺着白毡子的松木地板上,包内有新松木发出的淡淡的松香味,还有女人的诱人体香。色旺一想,浑身就打开了哆嗦。嘎尔迪老爷说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了,他是这个包的主人。哦,比父母还要亲的嘎尔迪老爷,想到这,色旺不禁鼻子一酸,真想冲着腾格里山下的大包狠狠地磕上一头。

包前竖着一根拴马桩,也是新的,浑身上下透着新木头的青涩和光洁,通体没有一点点马缰绳和马儿靠蹭的油污痕迹。一切都是新崭崭的,色旺高兴地将马牵了过来,小心地将缰绳打了个梅花结,然后将大黑马拴在了马桩子上。大黑马不安地一下一下地仰着头,大眼睛透着善良的光束,可怜巴巴地望着色旺。色旺使劲摩挲了马脖子一把,咧着嘴说:“咋?你也想进包呀?美死你!”

大黑马停止了不安躁动,然后围着拴马桩蹭开了痒痒,活生生的皮肉毛发抖动着贴在木头上,左一下右一下的,发出嘶啦嘶啦的响声。色旺看看包门,使劲咳嗽了一声,包里还是没有动静。色旺轻轻把门拉开,将头探进了包内。他一下子看到了三丫,自己新寡的嫂嫂,不禁有些发愣。他这才明白,原来嘎尔迪老爹是把三丫赐给了自己。

三丫是嫂嫂的小名,她是个从归化城过来的汉人。三丫的爹是个来往于大库伦,莫斯科和归化城的茶叶商人。色旺见过的,是个矮个子,鼻子上架个茶色的圆眼镜,脑后留着一条长长的花白辫子。买卖做得大,伙计也多,驮茶叶的骆驼就有十好几链子。人手面也大方,常送嘎尔迪老爹一点中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俩人还成了忘年交。那时,色旺刚跟了嘎尔迪老爹不久,一次三丫的爹还往色旺的怀里塞了件东西,他打开一看原来是个银铸小蜡台,亮闪闪的。赶紧拿回去给阿妈看,阿妈看了也喜欢得不行。再后来茶叶商人就病殁于布里亚特草原,临终之前,茶叶商人把三丫托付给了嘎尔迪老爹,让嘎尔迪老爹收进包内当个粗使丫头。那年三丫十六岁,皮白肤净,头发乌黑。人长得银盘圆脸,细眉小眼,走路轻得像一阵风,眼中有活也手脚麻利。三丫说她从小就长在茶叶驮子上,跟着他爹走库伦,上西伯利亚,还会说俄国话、蒙古话,嘎尔迪老爹看得喜欢,尤其是喜欢三丫那双小眯缝眼。原本想把三丫收进包内,可索尼娅嫌三丫眉心有颗痣,恐有克夫之嫌,嘎尔迪老爹这才作罢。嘎尔迪老爹原以为索尼娅犯了格格性子,后来进行床笫之欢时,索尼娅才告诉他,她不喜欢三丫的眯缝眼,眼风太亮,好像小眼睛背后还藏着一双大眼珠子。嘎尔迪老爹听完,笑得几乎岔过气去。索尼娅气得给了嘎尔迪老爹两天后背,嘎尔迪老爹只得忍痛将长着眯缝眼的三丫赐给了色旺的哥哥那木斯莱,现在三丫带着八岁的儿子阿尔德那恓恓惶惶地生活在这座毡包内。

三丫对色旺淡淡地道:“你来了?把靴子脱到外边,进包里来吧!”

她似乎已经知道色旺来自己包内的目的。

色旺嗫嚅地:“嫂嫂,是嘎尔迪老爷让我……”

“你不要说了,卡捷琳娃公主已经派伊林娜送来礼了。”三丫指指炕桌上的一个小包袱,“他叔,我这个苦命的女人认命!”

色旺心中有些酸楚,有些难为情地说:“嫂嫂,不行我给你找嘎尔迪老爷再说说去。”

“你要说什么?你来照顾我和阿尔德那,是老爷太太的恩典,我能不知足?只是汉家的风俗要为亡夫守孝三年,我这是……”三丫垂下眼睑,伤心地道,“我这是人在难处顾不上脸了。只是叔叔不要记恨嫂嫂不恪守妇道就是了。”

“我傻怎么的?”色旺强笑道,“我咋能记恨嫂嫂。嫂嫂,你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哎,怎么不见阿尔德那呢?”

“我打发他回额吉的包里住几天,我不想让他……”三丫涨红了脸道,“这包内没有你的什么事了,你去海子边的草滩上把羊吆喝回圈吧,我在包内给你做饭。”

色旺答应了一声,走出了包外,他长出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跃马朝海子边

驰去。

布里亚特蒙古人世世代代称贝加尔湖为北海子,色旺策马来到海子边的寸草滩上时,几只西伯利亚牧羊犬蹿了过来,围着马蹄子从马肚子下钻进钻出,又蹦又跳,欢叫不止。

色旺跳下马来,几只牧羊犬冲他欢乐地扑了过去,搭着前爪,摇着尾巴,伸着红红的舌头冲他撒欢。它们的爪子踩扑着寸草滩上的浅水,细细的水花溅湿了它们浓密的毛发,它们晃动着大脑袋抖动着身上的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这些牧羊犬们就像被七彩的水雾包围着,激动地吠个

不止。

这些畜生们知道,它们的新主人来了。

色旺抱着它们的头,与它们碰着鼻子,他很想学着嘎尔迪老爹的样子,对准这些畜生的头尿一道,给这些牧羊犬留些记号。

色旺知道,这些牧羊犬,羊群,三丫,毡包,还有阿尔德那,曾经属于哥哥那木斯莱的一切,现在记在了他的名下。他是这一切的主人。

色旺躺在了草地上,一只牧羊犬伸出舌头在他的脸上舔着,这粗糙的热滚滚的狗舌头,让他的脸上痒酥酥的。

色旺想起了他可怜的哥哥那木斯莱,心绪滚过一阵哀伤,色旺即时制止了这份哀伤的漫延,并且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他知道,他的这一切都是嘎尔迪老爹给的,嘎尔迪老爹既然可以给他,也可以把这一切拿走。嘎尔迪老爹才是布里亚特草原的一切,自己不过是沾在嘎尔迪老爹绣花靴子上的一块烂泥巴。

于是,他十分恐惧地趴在地上冲着嘎尔迪老爹金碧辉煌的大包方向磕头,色旺知道,草原上的花草,海子里的小鱼,地上的蚂蚁以及飘忽不定的风儿都会将他的忠诚告诉嘎尔迪老爹,嘎尔迪老爹是布里亚特草原无所不在的精灵。

色旺痴迷地望着照耀草原的太阳沉进了深不可测的贝加尔湖底,不禁心生敬畏。从小嘎尔迪老爹就告诉他,海底还有一个需要太阳的世界,当草原上大夜如墨时,海底却是艳阳高照灿烂辉煌。太阳比人,比世间的一切畜生都辛苦,人和畜生还有睡觉休息的时候,而太阳不行,每天都得坐着八匹天驹拉的金马车在天上飞来飞去,谁让它是光明之神呢?

色旺恭维嘎尔迪老爹就是太阳,嘎尔迪老爹骂道:“你这蠢货!你让我当太阳,你想把我累死哇?”

嘎尔迪老爹虽瞪着大眼珠子骂他,但色旺还是看出,嘎尔迪老爹愿意人们把他比作太阳。

牧羊犬在绿茵茵的草滩上狂吠着,奔跑着,聚拢着几只调皮捣蛋的羊只,极为卖力气地维持着羊群的秩序。很快,羊儿聚集在一起,就像在湖边堆起了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棉絮。羊儿扎着堆,一个紧挤着一个,头都紧紧地挤在一起,像是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羊儿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咩咩地叫着,这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声,在色旺心中飘过一丝凄惶,贝加尔湖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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