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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道梁上歪脖树,树下住着二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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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的家在哪儿呢?教官告诉她,只要你进到这所学校,你们就只有国没有家。家,那悠悠荡在海上的渔舟,海岸峭壁上飘摇的小木屋,那是家吗?还有跪在地上从早到晚不停擦拭着地板的母亲,地板在她的手上光亮得都能反射出另一个家来。渔网、雨靴、斗笠、小酒壶、腰刀等等家里的一切反射在榻榻米上是那样的虚幻,让人穿梭在梦境之中。她在榻榻米上长大了,母亲那天却僵卧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父亲,那个挂着腰刀穿着木鞋总是醉醺醺唱着歌的父亲,一个想当武士却又不得不在海里打鱼的虾夷人,这个整日做着大和梦的日本准浪人,牵着她的手把她送给了教官,并且郑重地告诉她,在她身上附着一个父亲的武士梦。并让她对着腰刀起誓,以家族的名义,她懵懂地起誓了。父亲不顾她的哭叫,转身而去,那个和蔼的慈祥的矮胖教官带她上了火车,一路上像个老伯伯一样照料着她,带她进了札幌一所推窗见不到大海的学校。那年她刚刚九岁。这里温暖如春,有和她一样娇艳的女孩子,个个聪明,个个漂亮,人人都像春天含苞待放的樱花一样。学校的生活一切都是新奇的,刺激的。对她来说,简直是温暖的不能再温暖了。她把这里当成了温馨的家,教官们是她可亲可爱的父母,她身边那些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同学们就是她的姐妹。

她和她的小姐妹们从学习大和礼仪开始,她能记起的第一堂课竟然是学会擦鞋子,好有趣哟,然后教官教她们学习一些稀奇古怪的语言,让姐妹们大胆地说,甚至大声地叫喊都可以。最让她和这些女孩子们兴奋不已的是,还能经常跟着教官漂洋过海,坐火车汽车,来到了东方的城市、乡镇、农村、草原,在酒馆、茶馆、烟馆、妓馆里大胆与人们交流。她脖子上挂一只木盒子,木盒子里摆放着几盒香烟,大声地叫买着,还拆开单支买,还有冰糖块,花生豆,炒瓜子,尖声地吆喝着叫买着。就这样,她和姐妹们熟练地掌握了汉话、蒙古话、朝鲜话、俄罗斯话,还要熟悉每一地的风土人情,掌握这里的俗言俚语。当她们惊叹和欣赏东方的奇妙时,教官这才告诉她们:我们的大日本有多么大,土地是多么肥沃,物产是多么富庶,山河是多么壮美,这里也是我们可爱的故乡,这些都是我们失去的土地,教官说得自己都能动情地哭。为了失去的可爱的故乡,这些可亲可爱像父亲母亲一样呵护她们的教官们,有拿刀切肚子的,有剁下手指头的,还有要跳海的,大喊大叫,个个壮怀激烈,纷纷要与抢占他们土地的可恶的支那人、俄罗斯人决一死活。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酒后的父亲多爱天皇,多爱大和,挎着腰刀随时准备为祖国献身。却又是怀才不遇,空有一番壮志,被人蔑视地讥为虾夷醉鬼。她从教官那里知道,她们以后要献身家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默默地为天皇付出,受屈受辱,挨打挨骂,甚至流血掉头。教官告诉她们,不管以后你变成了谁,在你的心里,你首先是一个日本人,然后你才是中国人,蒙古人,朝鲜人,俄罗斯人。教官们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们,以后不管命运之神把你们带到哪里,你的胸中永远跳动的都是一颗热腾腾的大和心。天皇是大神,我们爱他,崇拜他,信仰他,随时准备为大神献上我们的一切,直至我们的生命。教官们讲得热泪如雨洒,女孩子们听得心跳如擂鼓。为了天皇,为了大和,我可以去死一千次,一万次。她和小姐妹们这样喊,这样叫,一个个咧着小嘴啊啊的,胸中热血滚

滚的。

大和的种子在她心中播下,接踵而来的是学会冷酷,先从愚蠢的胡乱蹦跳的鱼儿剁起,然后看看谁能一下把可爱的小鸽子的头揪下,再就是可怜的小兔子,一劈两半。噢,不要搞得血糊拉拉,再试一只。对,揪起它那颤抖的双腿,嘶啦一下,快得不立即见血头上就能戴上让人羡慕的黄菊花。她撕,她撕,被她撕成两半的五颜六色的兔子都能把她埋起来了。终于,她的纤纤细手再也不会发颤了,利索得像两只出鞘的刀。于是,她的青丝盘绕的头上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戴上了勇敢的黄菊花。她兴奋,兴奋之中学会了打枪,玩飞刀,处决该死的囚犯、杀掉讨厌的麻风病人,抵着太阳穴扣扳机,对着喉管下刀子,看看谁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再戴一只黄菊花。后来,她的沾着人的鲜血和脑浆的黑头发上也插满了芬芳的黄菊花。然后是媚术,教官们教导她们把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与可爱的帝国联系在一起,她们的眼睛、玉腿、纤足都与大和命运紧紧相连,它们不是属于你们自己的,而是我们可爱的大日本帝国的。浅笑,微笑,抿嘴一笑,眼睛也要会笑,会说话,会唱歌……她的细眯缝眼,要学会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似嗔非嗔,修出的眼功要到勾魂摄魄、出神入化的地步。教官们都夸赞她,夸奖她的眼睛里面有内容,有山海。这年她十二岁。最让她心颤的是两位男女教官上课时,当着她们的面脱下和服,大大方方地袒露天体,像被互相吸住一样缠绵在一起,他们像梦一样吻着,滚着,撞击着,呻吟着,尖叫着,看得她心慌气短,大汗淋漓,教官让她知道了男女之事也知道了自己。教官们还让姐妹们结伴,互相欣赏对方,抚摩对方,亲吻对方,催化她们的性意识成熟。后来,她和她的同伴们完成了爆破,下毒,收发报等所有的间谍课程,十四岁那年,经过五年严苛的训练,她以优异的成绩从札幌的东方语言学校毕业了。这是帝国为了占领远东专门成立的女子间谍学校,占领支那西伯利亚就是要从娃娃们抓起。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她和姐妹们都穿上了最鲜艳的和服,每人头上都插满了黄色的菊花,这天台下是一片花的海洋。她们的校长,一个精瘦如虾干的瘦老头,深情地告诉她们:走出这个校门,谁也不知道你们会到什么地方,你们以后会是谁,但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阿菊。

等待帝国的召唤吧,阿菊,我的花儿一样美丽可人的孩子们!校长伸出了双臂,展开了袍袖,就像一只飞翔的大蝙蝠。

阿菊们先后奔赴支那,并四散了。她是在满洲里一个破旅店等上了她的接头人,她一看正是五年前从北海道带走她的那个矮胖教官,那个慈祥的伯伯。伯伯操着一口浓浓的晋陕话,说她是他的女子,名字叫三丫,她从此有了一个中国名字三丫。慈祥的伯伯告诉三丫,他现在是跑大库伦、莫斯科的茶叶商人。他们的家在归化城东南蛮汉山下旗下营,村里传瘟疫家人全死光了,现在就剩他们父女俩与骆驼为伴了,伯伯说着眼圈都红了,这份演技让三丫也佩服得哭成一团,慌得拉骆驼的赶脚汉们,一个劲劝慰他们,父女见面是天大的好事,娃都这么大了,以后下大库伦,走莫斯科路上也有个照应。一路上,三丫照顾着伯伯,伯伯关怀着三丫,大啊,女子啊,俩人相互叫得亲切。那么大的森林,那么大的草原,原来这都是天皇陛下的,三丫不怕吃苦,三丫愿意吃苦,三丫在骆驼背上在雨雪风寒中不断地给自己打气。老伯笑眯眯地看着三丫在骆驼背上一颠一耸,前胸一弹一跳的。这天到了海兰泡,住在暖融融的驿馆里,三丫还像往常一样要给伯伯倒洗脚水,伯伯说女子,不用了,大现在后背痒,你给大用你的小细手手,麻利利地挠挠。于是三丫看了慈祥的伯伯一眼,慈祥的伯伯也在慈祥地看着她,三丫微微笑着将小手伸向伯伯的后背,轻轻地挠着。伯伯挺舒服,又翻过身来,让三丫挠。三丫抚摩着他的胸膛,一双眼睛还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下,慈祥的伯伯不慈祥了,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还撕剥净了她的衣裳。这是一个出色的老间谍,同样也是一个老色鬼。他和形形色色的阿菊们在远东周旋了三十余年,夫妻,兄妹,父女,在淘金汉的架窝子里,在牧马人的蒙古包里,在鄂温克渔猎人的撮罗子里,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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