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他们不就是欺负我们有草没地有家没国吗

金达耶娃骑着马急急地往圣日耳曼医院赶去，都能远远地看见隐隐现在草浪上的医院大包了，正疾走着，忽听叭叭的两声枪响在附近响起。她吃了一惊，立即勒住马头，警惕地四下观看。这时，听见马蹄声嘚嘚响起，从翻滚的草浪中忽地冲出一匹马来，她正吃惊着，那马肚子下忽然翻起一个人来，抬手冲她就是一枪，她啊呀一声，跨下那小白马已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那人和马风一样驰过，眨眼已经消失在夜色笼盖的草原上。就像闪电一样，唰的一闪就过去了。

金达耶娃从地上爬起，全身上下摸摸，竟然没有中枪。她警惕地看看四周，担心那人又骑马杀回来，惊魂未定的金达耶娃急忙拉她的小白马，马却在地上一个劲抽搐。

她赶紧摸摸马，竟在马头上摸到了一手血，仔细一看马的脑门开了一个洞，马脑浆子混着血正汩汩地往外流着。天爷，原来是小白马的马头替她挡了一枪。金达耶娃耸耸鼻子，浓浓的血腥味好冲，她紧张地打哆嗦，金达耶娃知道血腥味一扩散，就会有夜里在草地上觅食的大牲口顺着血味找过来，那可就没命了。想到这儿，她立即撒丫子在草地上疯跑起来，大包内闪闪的灯光离她越来越近了，金达耶娃放开嗓门狂叫起来：“萨瓦博士，救命啊，萨瓦博士，救命啊……”



这晚，嘎尔迪老爹梦见妹妹多里娅了。可爱的多里娅穿着白衣白裙在花团锦簇的草原上骑马跑了过来，嘎尔迪老爹高兴地大叫，竟然把自己一下子吵醒了。他翻身坐起，直愣愣地瞪着大眼珠子想：咋梦见她了？怪了，二十多年从没有梦见过一次呀。他想起小时候许多和多里娅在一起时的事情，多里娅爱唱歌，就像只百灵鸟。多里娅现在找我来干什么？对了，一定是为了拉西。想到这里，嘎尔迪老爹的心紧抽了一下。他隐隐觉得包外有动静，便使劲地咳嗽了两声，包外立即传来色旺的声音：“尊贵的老爷，您醒了？您的鼾声都压过他们的歌声了。您睡得香，牧人就安静，您睡着的时候，医院那边响了三声枪，卫队的人终于给查清楚了……”

嘎尔迪老爹一听就知道有事，立即穿衣走出了包外，小苏赫跟在色旺的后面正在等候着他，一脸紧张不安的样子。小苏赫向他报告，听到枪声，他们就搜寻了过去，现在发现了两具红军的尸体还有一匹死马，三枪全都打在人和马的眉心上，都是一枪毙命。嘎尔迪不禁一惊：这么厉害？红军的枪是吃素的，就没还手？小苏赫说，怕是中了暗算。色旺不急不慌地告诉嘎尔迪老爹，死的红军他认识，就是建铁路的瓦林耶夫老爷，现在是布尔什维克的大人物。

嘎尔迪老爹一听，大怒道：“哪个王八蛋杀的瓦林耶夫，他是老爷我的安达知不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把他捆了。”

色旺忙说：“我也是这么说呢！瓦林耶夫老爷是随便杀的？可撒开网，也没找着开枪的人呀！我觉得这事重大，就来打搅老爷的觉了。对了，那匹死马我也认识，是老爷赏给金达耶娃的小白马。”

嘎尔迪老爹一惊：“这可碍着金达耶娃什么事呢？金达耶娃那小骚蹄子呢？你们也没有见到？”

苏赫道：“正派人四处去找呢！我也觉得金达耶娃没准知道点啥，老爷放心，她挺着个大肚子走不远……”

“我是问你她人呢？老爷我要人！我不知道她挺着个大肚子呀？”嘎尔迪老爹光火了，冲小苏赫大声喝道，“滚，快找去！全是蠢货！”

小苏赫慌慌地跑了出去。

色旺说：“跟他个小蛋泡子还生气呀？没经过什么世面，老爷历练历练他就行了。现在离天亮还早，外面的事情色旺支应着哩。您还能安心睡一个时辰。老爷一觉醒来，啥事都清楚了，都过去了……”

嘎尔迪老爹嘟囔道：“睡个屁！色旺，我咋觉得这事过不去呢？”

色旺道：“老爷这辈子啥没经历过？再大的事，咱不都过来了？我说呀，在您手上，啥事都不是事。您睡一个时辰醒来，我敢保证，太阳高高升起，草原美丽无比！老爷的布里亚特草原还是和昨天一模一样……”

“你这蠢货，就会哄我开心！”嘎尔迪老爹又问道，“外面那些布尔什维克年轻人呢？”

“唱累了，都睡着一会儿了。这些人心真大，不知道个死活！”

“拉西呢？”

“数他呼噜打得响。”

“这狗东西，这狗东西，他还打呼噜？”嘎尔迪老爹愤愤地说，“他没梦见他额吉？我那可怜的多里娅妹妹，刚才还来找我了呢？呼一下，就过去了……”

色旺小心地说：“老爷，那是小姐托梦给拉西求情呢，拉西好歹也是老爷您的亲外甥哩！”

嘎尔迪老爹说：“我也是这样琢磨着呢！多里娅心强，不是实在难住了，不找我。走，咱看看拉西这狗东西去！”

嘎尔迪老爹背着手来到了大包外的草地上，喇嘛们还在有一声没一声地念着经，他慢慢踱到了拉西的跟前，拉西蜷缩在毛毡口袋里，呼呼地打着鼾，就像呼啦啦地拉着一只大风箱。嘎尔迪老爹看看月光下拉西的睡相，皱皱眉头道：“都说外甥像舅，这狗东西哪点像我？”

色旺笑笑道：“老爷，这得仔细看，这眉毛，这眼睛。拉西鼻子没破相前，长得还真是像老爷……”

“索尼娅也这么说过。”嘎尔迪老爹用靴子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拉西，“醒醒，醒醒，下雨了……”

拉西挣扎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天上的星星都挤成蛋了，哪来的雨？是舅舅老爷呀，渴死我了，给我口马奶酒喝吧！”

色旺说：“你还想甚？再来俩凉盘？”

守着的卫兵都笑了。

嘎尔迪老爹挥了挥短粗的胳膊，道：“给他喝，管饱管够。听见了没有？”

色旺赶紧一迭声地喊：“快去取马奶酒，听见了没有？大桶的阿尔乞如（头酿马奶酒）！”

不一会儿，士兵提来了大桶的马奶酒。

拉西耸耸烂鼻头，兴高采烈地道：“好香，快给我喝一碗，还是舅舅老爷待拉西亲。”

嘎尔迪老爹对躺在草地上的拉西说：“我的亲外甥，让舅舅侍奉你喝一壶。”

嘎尔迪老爹说着，弯下腰，从奶桶内取出一只苹果木勺子舀起一勺马奶酒，对着拉西仰起的脸浇了下去，拉西大张着嘴吞咽着，嗓子眼里发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嘎尔迪老爹连浇了几勺子，然后问：“外甥，喝够了没有？”

拉西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晃悠脑袋，一阵奶酒花子乱溅。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奶香。

“舅舅老爷，”拉西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地，“外甥喝好了。”

嘎尔迪老爹对拉西道：“喝好了好啊，那就好好养养神，准备天亮上路吧，我的亲外甥！”

“舅舅，你非要亲外甥的命哇？”

“咋是我要你的命？是你自己不要命！”

“我要是见了我亲额吉咋说？”拉西瞪眼道，“我说是我舅舅用马蹄子踩烂了我的脑壳，踩塌了我的肚子，把我踩成了肉酱？”

“你想得美？你额吉在哪儿？在天堂上！我刚才还见着了呢，多里娅美着呢。”嘎尔迪老爹指着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