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你说得不错，这只狼的确已经来了

丢掉了山炮团，班扎尔却出奇地冷静，闷着头一言不发。他只是拿着望远镜眺望着嫂子河南岸，更倒让老苏赫格外紧张。谢尔盖拉了老苏赫一下，轻轻退了出来。他们走到了一棵雪杉树下，坐了下来。老苏赫说：“谢尔盖同志，班扎尔少爷一句话不说，更让我心里没底，哪怕他打我骂我都行，我真怕他憋坏了。”

谢尔盖笑了，说：“让班扎尔同志自己想想也好。”

老苏赫说：“真是知子莫若父啊！班扎尔少爷斗心智，还是斗不过嘎尔迪老爷。谁能想到他出奇兵，打掉咱们的山炮团。”

谢尔盖也说：“这老家伙！我知道他那大包，更是个大碉堡、大迷宫，还能屯兵运兵……”

老苏赫说：“可不是！沙俄哥萨克围了那么久，包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还在那里面钉马掌哩。哎，谢尔盖同志，你是不是想趁他们那边兵力空虚，咱也出奇兵，端嘎尔迪老爷的老窝？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老苏赫说着，兴奋地站了起来。

谢尔盖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老苏赫都想到了，老嘎尔迪还想不到？他这些年干什么了？还不就是经营他那个大包。”

老苏赫也笑了，拍拍脑瓜子说：“可不是！老爷家这个大包前前后后几辈子了，他别说留一支伏兵，就是光包里的卫兵、杂役、老妈子、婢女拿起枪来，就够你打一阵的。”

谢尔盖说：“我听班扎尔讲，老嘎尔迪那边一些识字有文化的青年人，想来河北边投身革命……”

老苏赫说：“那是我儿子鼓捣的。”

谢尔盖惊奇地问：“你儿子可是老嘎尔迪卫队的人，就在嘎尔迪眼皮底下，他会没察觉？”

“嘎尔迪老爷哪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这都是他训来斥去的奴隶！再说这些孩子们哪懂什么革命道理，识了字，心就撑大了，就想换换新鲜空气。这些年轻人窝在嘎尔迪老爷的大包里都快憋闷死了。我给我那儿子说：‘你那想法不行！革命不是尝鲜，得流血牺牲，得经受考验’你看咱们这队伍，举着镰刀斧头旗帜唱着歌儿前进！谢尔盖同志，我这辈子就一个钉马掌的，现在生活在这样的队伍里，这辈子没有白活了！”

谢尔盖说：“那你快去找你儿子谈，他没有过河就是等着你哩。思想并不重要，主要是他想变革，那就能在革命当中成长。拉西不就是一个例子？不要苛求年轻人不成熟，要那么成熟干什么？就要在我们的队伍里百炼成钢！你现在赶紧给他聊聊，看看他们那面准备得怎么样，不要等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做。我告诉你，革命瞬息万变，永远准备不好。可以让你儿子拉过一些人来。至于怎么样接应，你去请示班扎尔同志。我的意见是这件事情越快越好。”

老苏赫兴奋地说：“我现在就去安排。”

谢尔盖道：“老嘎尔迪，我亲爱的老朋友，谢尔盖要还手了！我要扯扯他那肝花子了，我要让他知道，他那里也不是铁板一块。世上就没有坚不可摧的堡垒！”

老苏赫说：“请谢尔盖同志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老苏赫说完，匆匆走了。见老苏赫消失在树林里，谢尔盖想，是该乱一乱嘎尔迪的阵脚了。丢了山炮团也许会变成一件好事，人们都开始喜欢动脑子了。谢尔盖从来也没指望几千发炮弹就能把老嘎尔迪打垮。战争这东西，看似动的是枪炮，实则斗的是心智。

这时，一个人像幽灵一样从旁边的树林里出现，轻轻地来到谢尔盖身边了，才咳嗽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谢尔盖看了他一眼，道：“瓦林耶夫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基柯夫同志？”

基柯夫是州苏维埃政治保卫局的局长，他的特点是会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管你是人民推选的苏维埃主席，还是老爷时代留下的电报局长，哪怕你是城防司令。他有权力监督调查逮捕关押处决任何人，全俄肃反委员会给了他这把尚方宝剑。不管你是过去的老爷，还是现在的公仆，他都会笑眯眯地出现在你的面前。苏维埃的敌人会在他的面前魂飞魄散，苏维埃的新贵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苏维埃的同路人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因为他可以随时翻开你家的锅底看看黑白，最让人心悸的是这个黑白的判断标准是模糊的，不定的。我以革命的名义，我以人民的名义，我以布尔什维克的名义，基柯夫总是笑眯眯地在你面前出现，整个赤塔都变成了被他揪住小尾巴吱吱乱叫的小老鼠。班扎尔就不喜欢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就曾拍着桌子，让他滚蛋。可他仍是笑眯眯的，对这位现在州苏维埃最高军事长官，昔日的蒙古贵族少爷班扎尔说：“政治保卫是我的职责所在，这是我们都应遵循的政治原则，我尊敬的班扎尔同志，我以革命的名义，我们来共同研究一下你的革命引路人，瓦林耶夫工程师好吗？他一直在一个犹太人手下当工程师，很富足，是老爷量级的人物，可你说，他是把你引向革命的父亲，我们知道我们革命的父亲是伟大的弗拉基米尔……”

谢尔盖对这位尽职尽责的基柯夫同志，也是客客气气，但多少带点敬而远之。他觉得这家伙事情做大了，可能就是一个罗伯斯庇尔式的人物。谢尔盖那只丢在布里亚特草原的瞎眼珠子，曾是一个传奇，一段辉煌，现在竟然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事。哦，尊敬的谢尔盖同志，我以布尔什维克的名义，我们来共同回忆一下那个不堪回首的夏天……那个嘎尔迪老爷把你从秃鹫的口中救出，这很传奇是不是？桑布喇嘛是用马奶酒治愈了你的黑死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世界的医学奇迹……笑眯眯的基柯夫曾对他笑眯眯地这样说。

这让谢尔盖说些什么呢？

现在，笑眯眯的基柯夫向他汇报政治保卫局对瓦林耶夫之死的分析，一是中国营内部的政治谋杀，这个特殊的群体有着同布尔什维克宗旨格格不入的帮会性质，他们对瓦林耶夫政治委员的工作性质有抵触不满，于是借机除掉瓦林耶夫，继续实行自己的帮会主义。这是第一种可能。我们正着手调查。谢尔盖说尊敬的基柯夫同志，我敢保证，高布察克匪帮打不垮拖不烂的中国营，会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垮打散。基柯夫仍是笑眯眯的，说这是一种推测。谢尔盖不动声色地对基柯夫说立即停止这种猜测调查，否则我会把你送上军事法庭，理由法官会告诉你。

基柯夫仍是笑眯眯的，讲第二种可能，是嘎尔迪杀死了瓦林耶夫，理由谢尔盖同志应当比我们清楚。谢尔盖笑着道，你是在怀疑我与嘎尔迪勾结除掉瓦林耶夫，以清除我在布里亚特草原什么不可告人的痕迹吗？基柯夫仍是笑眯眯地说，这种想法是有些不近人情，可它贴近政治，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当然，这是第二种推测，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尊敬的谢尔盖同志，因为是你发电报忽然把瓦林耶夫从追剿谢苗诺夫的前线调到营盘地与嘎尔迪谈判接触，这违背了作战会议上的安排，这种改变很让人产生联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怀疑到尊敬的谢尔盖同志，这是非常痛苦的选择，同志们都很痛苦。谢尔盖说，基柯夫同志，你不必痛苦。我同意你们继续调查第二种推测，而且建议你们把这种推测，上报全俄肃反委员会，我会签字的。基柯夫笑眯眯地说，谢谢谢尔盖同志对我们的理解，我们想想，我们是在以人民的名义做这些事情，我们心中只有人民，我们没有任何一个私敌。

基柯夫继续笑眯眯地汇报第三种推测。电文内部泄露的可能性为零，因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