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你不配死在老天爷手里！小鬼子，你是个怕死鬼

曼达尔娜的儿子小那仁在大包里住了些日子，忽然患了夜哭症，就是每到夜里会在睡梦中长哭不止，那哭声呜呜的、嗷嗷的，还拖着尖尖的长音。大包里住的警卫仆人都感到奇怪，这不大的小人儿哭泣的声音咋有这么强烈的穿透力？砰砰地直撞人们的耳鼓。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呜呜的哭声缠绵徘徊在这大包里，让这空旷阴森的大包格外瘆人。这瘆人的声音自然传到嘎尔迪老爹的耳朵里，搞得他也睡卧不安。这天夜里正烦闷着，包门一开，卡捷琳娃跑了进来，进屋就把包门紧紧关闭，但那仁哭的声音还是从窄窄的门缝里传了进来。卡捷琳娃非常惊恐地对嘎尔迪老爹说，她明明是听到了尼古拉二世一家在抱团哭泣。嘎尔迪老爹安慰卡捷琳娃说，哪有的事，瞎想什么呢！卡捷琳娃道，老爹，你听你听。嘎尔迪老爹说，我听啥？还不就是小孩子撒呓挣。你还尼古拉二世？真敢想了！他要哭也得到克里姆林宫里哭，我蒙古人咋他了？千万别胡思乱想了。卡捷琳娃闪着蓝眼睛说，那一定是俄罗斯母亲在哭泣！俄罗斯大地在哭泣！嘎尔迪老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冲外大声喊道，色旺，伊林娜，你们去曼达尔娜那儿看看，那仁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哭声咋跟湖边的大蛤蟆似的，呱哇呱哇个没完没了。门外等着侍候的色旺，伊林娜一听，立即跑进了曼达尔娜的房子里，房子里早挤满了人，几个值班的卫士和仆人都来看那仁，那仁被推醒了，发着呓挣，两条腿胡踢乱蹬着，还在哦哦哇哇地扯着嗓子哭喊。

曼达尔娜抱紧小那仁，轻声地说不哭，不哭。小萨日见屋子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惊恐地瞪着小眼睛，嘴巴一个劲地咧着，伊林娜见状赶忙说，不哭，不哭，说着就要抱小萨日，小萨日也呜呜地哭了起来。色旺着急地说，得想个法子别让他们哭了，老爷太太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伊林娜说，可不是呢，太太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哩！这时候的女人一定得睡好，噢，萨日不哭，不哭。曼达尔娜道，等天亮了我带孩子们回自己家的包里去，我们这样猫狗一样的东西咋敢扰了老爷太太的生活？色旺说，这可不行，没有老爷发话，谁敢放你们走？伊林娜道，死色旺，你就不能给老爷说说？是不是小孩子眼睛净，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曼达尔娜道，还不就是让那个哥萨克小胡子给吓着了？萨日忽然抽泣着道，我才不怕呢！哥哥也不怕哩，他还让我听叔叔的话，不要乱动哩！曼达尔娜道，看看，天杀的哥萨克，这样怕人的事情，小孩子一辈子都会记着哩。我这孩子咋这么命苦呢？

曼达尔娜说着抱紧了小那仁，伊林娜劝她道，曼达尔娜姐，你命苦啥？你生下了少爷，小姐，这都是富贵的命！老爷高兴不说，就连公主太太也高兴哩，动不动就说，伊林娜，你把小太阳小月亮叫到我这里来，多好，多好！曼达尔娜姐，你还命苦？老爷看这孩子的眼神，你们没见？真跟看亲孙子似的！色旺道，本来就是亲孙子！真是蠢货！伊林娜道，你才蠢货哩！蠢货，蠢货！小萨日高兴地叫了起来，众人禁不住笑了

起来。

吃早饭时，嘎尔迪老爹摸着那仁的小黑脑瓜，道，半夜三更的，你这孩子咋哭个没完没了？那仁道，老爷，我没有哭啊！卡捷琳娃道，小孩子做梦哪能知道？嘎尔迪老爹道，请召里的奥腾大喇嘛他们来看看吧。让他们来念叨念叨，啥妖魔鬼怪都禁不住念叨，灵着哩！那年班扎尔……算了，不提这个孽障了。小萨日道，老爷，我阿爸不是孽障！吓得曼达尔娜叫道，萨日！小萨日道，老爷，我吃饱了！卡捷琳娃道，小太阳、小月亮，你们以后给老爹叫爷爷！不许叫老爷！小那仁道，那你为什么叫老爹呢？卡捷琳娃道，我喜欢他呀！小萨日道，我不喜欢他！动不动就叫色旺叔叔蠢货！曼达尔娜叫道，萨日，不许胡说八道！嘎尔迪老爹冲曼达尔娜吼道，你给我闭嘴！小那仁一下子挣开了嘎尔迪老爹的身子，跑到了曼达尔娜的身边，喊道，阿妈，咱们走！回自己的包里去！小萨日也喊了起来，我也走！曼达尔娜冲嘎尔迪老爹说，老爷，小孩子们实在不懂事，夜里还没完没了地撒呓挣，老爷的恩典我们知道。嘎尔迪老爹道，我看他们挺懂事！以后你们不许再提出包的事情，去吧，就领他们在包里玩吧，色旺啊。色旺听见召唤，忙跑了进来。

嘎尔迪老爹道，你这蠢货，这包里你们就不会找些小孩子玩的？色旺说，昨天湖岸上捉了只小海豹，玩了一天了。小萨日道，我不和小海豹玩，它都快死了。嘎尔迪老爹忙道，那还不快放回湖里去？真是个蠢货！卡捷琳娃站起来道，小太阳小月亮，来，我教你们弹琴去！她说着，一手拉着小那仁，一手拉着小萨日，走了出去。小萨日还喊听姐姐弹琴了。慌得曼达尔娜直喊，叫太太！卡捷琳娃说，我就喜欢她叫姐姐！嘎尔迪老爹摇摇大脑袋道，真是乱了套了！色旺对嘎尔迪老爹感叹地道，热热闹闹的真好！这才是老爷过的日子！听着这小孙孙们又吵又闹的，我都替老爷舒服！

嘎尔迪老爹问拉西那儿有消息了没有。色旺道，我安排了三路人去打探了，有消息立马就会传过来。嘎尔迪老爹道，这都三天了，不会有啥事情吧？色旺道，不就那么百十个小日本，咱黑马营红马营队伍还收拾不了他们？再说，拉西打仗精得像只猴子，他还会吃亏？老爷，你放心睡个回笼觉去！趁小那仁还没有哭闹。嘎尔迪老爹道，这孩子撒呓挣的事情，你还得找找奥腾大喇嘛，哭得真邪行！色旺说，我这就去。嘎尔迪老爹问，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色旺说，没啥大事情。就是天还没亮，小苏赫就鬼头鬼脑地打听你起来没有，说有事情要向你报告。我想他能有什么事情？问他他又不告诉我，他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他报告您！小苏赫还给我使性子发脾气，我就不理他，看他小蛋泡子咋着？嘎尔迪老爹说，人家真要是急事情哩，这不耽搁了？你去把他叫来，我问问他。他和他阿爸一样，手艺人脾气就大。色旺说，那我就去请奥腾大喇嘛了？嘎尔迪老爹说，去吧，去吧！色旺说，那您得抓紧睡个回笼觉。嘎尔迪老爹说，好，好，我睡个回笼觉。

色旺刚一出包门，小苏赫赶紧迎了上来，色旺说，你快进去吧！有屁赶紧放，老爷还要睡回笼觉呢！小苏赫说你才放屁哩！色旺骑马到了北海召，在召门口的湖岸上，就看见奥腾大喇嘛正领着几个小喇嘛往贝加尔湖岸边驱赶爬上岸的海豹，海豹在岸上爬着躲闪着，就是不肯回湖里去，小喇嘛们只得一个个抱起往湖里放。放进湖里的海豹还使劲往岸上游，喇嘛们站在水边驱赶着，吆喝着，一个个搞得汗津津湿淋淋的。奥腾大喇嘛对色旺说，真是奇了怪了，连着几天了，湖里的海豹成群结队地往岸上爬，还有干死在湖岸上的。畜生们自己找死，这是咋了？色旺也说，大包那边岸上也有爬上岸的海豹，宁愿在岸上干死也不回去，真是邪行了！

奥腾大喇嘛道，看看这乱糟糟的世道，老嘎尔迪那儿又有啥事？色旺把小那仁的事情说了一遍，奥腾大喇嘛想想道，湖里的海豹上岸，包里的小孩子睡觉哭闹，不是啥好兆头哩！色旺说，那年北京喇嘛白音说，海豹本应是长在大海里的，咋贝加尔湖里会有海豹？这北海究竟是湖还是海哇？不对头啊！奥腾大喇嘛道，放他个日本屁吧！他个小日本哪知道咱北海有多大？色旺说，你老人家是听不得白音的名字了！他真是个小日本啊？奥腾大喇嘛不屑地道，要不嘎尔迪老爷骂你蠢货哩！色旺道，好，好，我蠢货！你老人家可得快点去，老爷等着哩！奥腾大喇嘛道，你先回去告诉老爷吧，我收拾收拾就到，看这泥一身水一身的。

色旺骑着马在草浪里嘚嘚走着，草尖上已经起了枯姜，草叶上已经有了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