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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万万年!我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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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达尔娜梦见了班扎尔,是个春梦,她连金达耶娃都没给说。她背着那尔苏,怀里抱着她的丈夫——那只旧奶桶,那仁和萨日揪着她的袍子,上了颤颤悠悠的木排。这是嘎尔迪老爹的特意安排,嘎尔迪老爹非常看好这几个孩子,再过十年,驿站地部落的未来就属于他们。木排上已经站着嘎尔迪老爹、奥腾大喇嘛、卡捷琳娃和伊林娜怀中抱的小波拉金。孩子们很兴奋,尤其是看到嘎尔迪老爹那身装扮更是惊喜不已。嘎尔迪老爹特意穿上了那身珍藏多年的大清二品台吉官衣,戴上了官帽,红色的珊瑚朝珠,还有朝靴。《尼布楚条约》签订后,失去了大清保护的驿站地,嘎尔迪老爹的先祖,那个二品台吉,定了这样一个自救的制度。凡是继位者,都按着原先的朝服式样,新做一套朝服,以示大清旧制在这里的延续,以及子民对国家的忠心赤胆。几个小孩子看着嘎尔迪老爹官衣上的花团锦簇的兽纹补子图案,嘁喳议论着。那仁问嘎尔迪老爹,老爷,这是猫吗?嘎尔迪老爹道,没见过吧,这是狮子,武二品的补子,大清时八旗副统领才配穿这样的官衣。你长大了,这官衣就给你穿。那仁黑眼珠子晶晶地闪着亮,激动地叫道,真的?我长大要穿老爷的官衣了!曼达尔娜一听,吓得浑身发抖,对那仁说,再疯喊,我把你扔到河里去!老爷是在哄小孩子玩哩!嘎尔迪老爹道,你看我像哄小孩子玩的吗?我是在给我的亲孙子传授忠君报国的道理!他的眼风扫着曼达尔娜,曼达尔娜扑通一声给嘎尔迪老爹跪下了,乞求道,求老爷让我们过小户小民的安生日子吧!求求老爷放过那仁吧!

嘎尔迪老爹一下沉下脸道,再敢胡言乱语我把你扔到河里去。你这蠢女人,还把这破奶桶搂在怀里干什么?曼达尔娜道,这是老爷赐奴婢的丈夫,我包里的一家之主。嘎尔迪老爹怒冲冲地喊了起来,色旺,快把这傻女人的破奶桶给我扔到河里去。色旺也是一身新衣新帽,慌慌地跑了过来,对曼达尔娜道,你看你,咱们回家的大好日子,咋敢让老爷生气了?来,把奶桶给我。曼达尔娜抱紧奶桶说,不给,不给,你们先把我打死,先把我打死吧!嘎尔迪老爹一下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喊,打死!打死她!还反了不成?那仁和萨日吓得哭了起来。

卡捷琳娃走到了嘎尔迪老爹的身边,她还未开口,抱在伊林娜怀中的波拉金却学着卡捷琳娃的声调,软软地叫了一声,老爹。人们哄地笑了,这下连嘎尔迪老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奥腾大喇嘛笑着走过,对嘎尔迪老爹道,老嘎尔迪啊,不是我说你,大好的日子瞎吼喊什么?你跟个烂奶桶斗什么狠啊,大呼小叫的,不怕把孩子吓着?卡捷琳娃要扶曼达尔娜站起,曼达尔娜抱着奶桶爬起,慌慌地道,太太是公主,我就是个挤牛奶的女佣,哪敢受这份抬举?羞死我了!色旺忽然叫了起来,老爷,你看那边过来一只小汽船。

果然,烟波浩渺的水面上,窜出一条船来,隆隆的马达声越来越响,这船越来越近了,就连船上随风猎猎抖动的各色彩旗都看得清清楚楚。驾驰舱上高高地飘扬着一面红黄蓝白黑五色旗,那是“中华民国”的五色共和旗。船上印有“中国边巡”几个字样,船头上还站着十几个穿灰颜色军装的中国士兵。边务处长阿木尔充满笑意的红色圆脸已经出现在嘎尔迪老爹的视线里,还在冲嘎尔迪老爹热情地招着手。嘎尔迪老爹下达命令:升旗,准备启航。号手吹响了海螺,刹那,河面上漂泊的几十张宽大的木筏桅杆上都升起了三角的黄底青龙抢珠旗,驿站地上的人们都知道,这是过去驿车上常挂的大清标

志旗。

嘎尔迪老爹乘坐的大木排上还竖起了牛尾编织的黑色大纛,那是圣主成吉思汗留下的战旗,几个穿着牛皮盔甲的护纛手胸前挂着轻机枪,腰上别着弯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肃立在两边。奥腾大喇嘛也是一身崭新的红色法袍,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鸡冠头喇嘛帽,脸前挂着紫铜色的佛珠,笑容可掬地看着渐渐靠近的火轮船。阿木尔跳上了木筏,后面跟着一个手提公文包的年轻军官。阿木尔先向奥腾大喇嘛双手合十请了安,奥腾大喇嘛法相庄严地点了点头,算是回

了礼。

嘎尔迪老爹笑呵呵地冲阿木尔伸出了胳膊,阿木尔冲他行了军礼,热情洋溢地道:“嘎尔迪先生,我代表海拉尔副将军衙门欢迎布里亚特部众回国!衙门公署张将军大人,呼伦贝尔盟长格林王爷亲率部众都在东岸等候光荣归国的布里亚特勇士。特派属下接诸位英雄开航起程,祖国欢迎你们!”

嘎尔迪老爹连声道:“好,好!我们盼了小三百年了,三百年啊!”

阿木尔道:“根据中华民国边务条例,现在我代表海拉尔副将军衙门向布里亚特部众发放人口籍簿。这是你们的通关凭证。”

青年军官打开公文包,抽出一摞盖着副将军衙门红章大印的纸簿,放在皮包上,庄重地递给嘎尔迪老爹。阿木尔接过,面向嘎尔迪老爹,嘎尔迪老爹整了整朝服,走上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过了阿木尔递过的人口籍簿。阿木尔将嘎尔迪老爹扶起,嘎尔迪老爹已是泪流满面。

他向两边木筏上的布里亚特部众晃动着手里的籍簿,亮起铜钟般洪亮的嗓音喊道:“我的孩子们,从现在起,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了!”

两边木筏上的人们高喊起乌拉,欢呼声在河面上滚动翻腾。

卡捷琳娃着急地问嘎尔迪老爹:“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吗?我早就说过了,我生是布里亚特的人,死是布里亚特的鬼!”

嘎尔迪老爹还未回话,阿木尔道:“当然有,哪能没有太太?不光有你,凡是随布里亚特部众回归祖国的外籍人士都有,一共七位,我们给予同样的国民待遇!”

卡捷琳娃噢的一声叫了起来,并亲了一下阿木尔的脸颊,拍着手道:“我太高兴了!”

嘎尔迪老爹对满脸赤红的阿木尔说:“他们就这样,高兴起来,老公公和儿媳妇亲嘴亲得叭叭的。萨瓦博士呢?萨瓦博士——你放心了吧?”

他冲旁边的木筏子上欢叫不止的人们喊了起来。

圣日耳曼医院的木筏子上,飘着红十字旗帜,站着十几个白衣白帽戴着红十字袖标的医生护士。其木格幸福地依偎着萨瓦博士,萨瓦博士笑容满面地冲嘎尔迪老爹招着手。嘎尔迪老爹对阿木尔说:“看见了没有,那是博士,那是我从莫斯科请来的上帝!”

阿木尔道:“上帝?你们还有神父?”

嘎尔迪老爹道:“我们有喇嘛,要神父干什么。这个上帝是个怪脾气的家伙!有手艺的人脾气都怪!”

原来,今天早上临上木筏前,萨瓦博士一脸严肃地来找嘎尔迪老爹,说要找他谈谈,说说心里话。

嘎尔迪老爹见他一脸沉重的样子,有些奇怪地问他:“咋?是不是其木格那个蠢女人给你气受了?我再赐你一根银柄镶着红宝石的马鞭子,你可以随时抽她的小屁股,女人千万不能惯着!”

萨瓦博士摇了摇头道:“我很爱她,我为什么要用皮鞭抽她的屁股?”

嘎尔迪老爹气恼地说:“那你就亲她的屁股!到底怎么了?你的脸上为什么充满阴云,我的萨瓦博士。”

萨瓦博士道:“我就要离开我的母亲俄罗斯大地了!这是我的选择,我并不后悔,我只是要闹清楚我是跟着一个什么样的人而离开我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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