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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许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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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伞柄下面有弯弯的手柄,顶端露出一截闪着金属光亮的伞尖。伞上的雨水顺着伞尖流下来,在地上流出一道水痕。王国慧听出来了,何怀山不是为何新成的事而来,表明何新成在学校里没犯什么事。何怀山是冲她而来,是冲着她的所谓相貌和气质而来,也是一个男性冲着一个女性而来,这就有些麻烦。王国慧认为,尽管何怀山下面两节没有课,他也不应该离开学校。因为学校是他的岗位,别的老师上课期间,他也应该坚守自己的岗位,擅自离开岗位外出是不对的。王国慧不会指出何怀山的不对,何怀山是她儿子何新成的老师,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忘记对儿子老师的尊重,更不敢对儿子的老师有半点儿得罪。她让何怀山坐,用茶杯给何怀山倒了茶。他们这里没有用茶叶泡茶的习惯,凉水是水,把凉水烧开就是茶。喝凉水是喝水,喝白开水就算喝茶。何怀山把茶杯捧在手里问王国慧:我怀礼哥多长时间没回来了?王国慧说:好几个月了吧,我也记不准。何怀山说:你们夫妻这样长期分居,我觉得特别不人道。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觉得很寂寞?王国慧否认了自己寂寞,她说什么寂寞不寂寞,她一个人在家习惯了,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她还说,像寂寞这样的文辞,是读书人才说的话,她只是一个农民,出门打牛腿,进家喂猪嘴,哪里配说什么寂寞不寂寞。再说了,有儿子何新成在家陪着她,何新成的心就够她操的了,她哪里还有什么闲心!何怀山不同意王国慧的说法,他说:儿子是儿子,你是你,你和儿子分属不同的生命个体,你不能代替儿子,儿子也不能代替你。在这样的时代,我们应该学会享受生活,享受生命,不能太保守。人家的思想都解放了,生命都开放了,咱们的思想也应该解放解放。王国慧说:你的学问这么大,都把我说蒙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何怀山说:国慧嫂子,我知道你聪明得很,你什么都懂。嫂子答应我吧,咱俩一块儿解放如何!雨还在下,似乎比刚才下得还大一些。雨有一定的隔离性,在下雨天,人们一般不出门,也不走动。别看王国慧家的院子大门和堂屋门都开着,除了何怀山,这会儿不会有别人到她家里来。这样一来,雨水隔开的就不是外面和王国慧一个人,而是外面和王国慧、何怀山两个人。虽说没有关门,跟关上了门也差不多。这种处境是一种自然的处境,也可以理解成是自然的安排。然而自然的安排往往出人意料,里面往往包含着冲动,还有危险的成分。何怀山的话像雨水,雨水瓢泼一样浇在王国慧身上,已经把王国慧的衣服浇得贴在了身上。何怀山的话像波浪,波浪带着冲击般的力量,一波一波冲击着王国慧的身体,还有内心,王国慧,她,她她她,快要顶不住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年轻女人,说她是少妇也可以。身体为她指出了一个方向,顺着方向,她想到了里间屋,想到了里间屋的大床。此时与她相对而坐的何怀山,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已站了起来。何怀山的目光是热烈的,也是温柔的,像是已为下一步热烈而温柔的行动做好了准备。说实在话,王国慧对何怀山的印象不坏,何怀山不光人长得干净,还有一身的文气。这样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在农村并不多见。在这样的时刻,倘若王国慧也站起来,一种新的局面有可能出现,为他们共同的未来拉开序幕。然而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王国慧想到了她的儿子何新成,想到了儿子的未来、儿子的前程。是的,她想到的不是她的丈夫何怀礼,的确是她的儿子何新成。她不是为丈夫保守什么,主要还是为儿子负责,她给自己的身份定位还是一位家长。她没有迎合何怀山,没有站立起来。她没有把何怀山叫怀山,还是把何怀山叫何老师。她说:何老师,不管怎么说,你是何新成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我们一定好好向老师学习。王国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对何怀山的起身来了一个顺水推舟,一下子把何怀山的念头打消了,并把何怀山推远了。她说:何老师你要走吗?那我就不留你了。何怀山愣了一下,很快清醒过来,目光也暗淡下来。他领教了王国慧的理性,同时领教了王国慧内心的强大。好在他丢失的只是一些想法和热情,并没有丢面子。他自我否定似的摇了摇头说:你忙吧,我走呀!王国慧说:地湿路滑,何老师慢点儿走。雨还在下,何怀山没有再说话,他撑开雨伞,

走了。



从那以后,何怀山再没有去过王国慧家。

地点转移到何怀山的办公室。什么事儿,说吧。何怀山对王国慧说。

我想问问你们班今年评三好的事。王国慧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何怀山反问王国慧:何新成回家怎么跟你说的?

何新成说,今年的三好学生是同学们通过投票选出来的。

没错儿,这是上级教育部门的要求,必须经过班级全体同学民主投票产生。投票之后,由班干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唱票,并由另一个班干部在黑板上为得到选票的同学画正字,谁得到的笔画越多,谁就当选。

何新成得了多少票?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学校规定要为同学们保密。何怀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赵和平的学习那么差,他怎么能当三好生呢?

今年以来,赵和平的学习有所进步。可能是同学们看到了他的进步,就把票投给了他。

现在的好多人都是势利眼,连一些小孩子也受大人势利眼的影响,跟大人一样见风使舵。他们是不是因为知道赵和平的爷爷是村里的支书,就把票投给了赵和平。

何怀山把办公室里别的老师看了一下,说:作为学生家长,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当三好生,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话恐怕不能这样说,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样说显然有失偏颇。我建议这话到此为止,到外面不要再说了。

王国慧还能说什么呢?她想说我看你就是个势利眼!但这话万万说不得,她要是说了,面子上过不去的何怀山说不定会跟她吵起来。两人若吵起来,别的老师就会看笑话。老师看了笑话不算完,那些猴子一样的学生娃子听见有人吵架也会过来围观,其中包括她的儿子何新成,那就不好了。一吵架,难免使大声。一使大声,她难免生气。一生气,难免波及她的胆,触动胆囊里潜伏的石头,她的胆又会疼。吃药之后,她的胆疼刚好一点,不能再惹它。罢罢罢,不说就不说吧。她不但没和何怀山吵架,态度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何怀山老师表示了道歉:对不起,我说得不对的地方,请何老师原谅!道歉之后,她还微笑了一下。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却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妩媚,那么的富有魅力,把为人师表的何怀山几乎看傻了。还没等何怀山想好如何应对,王国慧已转身离去。

7

从学校出来后,王国慧没有回家,到村里公爹何庆国住的地方找公爹去了。何新成没能评上三好生,她要把这个情况跟公爹说一说。她要利用公爹当村主任的权力,对何怀山施加影响,把何怀山小子的头皮捏一捏。据王国慧所知,何怀山高考落榜后,不愿见人,不愿说话,走路低着头,看地不看天,情绪非常低落。还是公爹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改变他的生活,把他推荐到学校当上了民办教师。公爹不但以前对何怀山有恩,可以说何怀山今后的前程和命运也是在公爹手里掌握着,何怀山不敢不听公爹的话。同时,她要给何怀山上点儿眼药,在公爹面前告何怀山一状。公爹姓何,何怀山姓何,何新成也姓何,姓何的本是同根同族,跟一家人差不多,何怀山怎么能把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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