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校园

吗！我告诉你，我现在是矿上的干部，谈起话来比以前更

厉害。

何新成多次领教过妈妈谈话的厉害，最害怕妈妈拉开架势跟他谈话，每次谈话都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一听妈妈提到谈话，他不敢再犯犟，低下眼跟妈妈走了。

就这样，何新成和陶晓明的家长，以各自不同的动机和意志，生生地夺走了他们的伙伴，把这对好朋友给拆散了。从此以后，何新成和陶晓明放学之后不再一路走了，何新成再也没到陶晓明家里写过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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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放假之前，学校要开一次家长会，要求每个学生的家长都要参加。校方的通知，由每个学生回家告知各自的家长。王国慧得到通知后问何新成：家长会是在学校里的操场上开吗？

何新成说不是，家长会是在教室里开，自己的孩子在哪个教室，家长就去哪个教室，而且要坐在自己孩子上课时所坐的座位。

在农村老家时，王国慧从没去学校开过家长会，连学校都去得很少。据王国慧所知，有的学生的家长连学校的大门口都没踩过，把孩子交给学校就不管了，好像教育孩子只是学校的事，跟家长没多大关系。矿上的学校要开家长会，王国慧不知道家长会怎么开。

晚上何怀礼回家，王国慧对他说：明天下午两点，学校要开家长会，你去参加一下吧。她明知何怀礼不愿去参加儿子的家长会，还是要故意试探一下丈夫的态度。

何怀礼一听就有些着急：什么家长会，我

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难道你不是何新成的家

长吗？

何怀礼没有否认自己是何新成的家长，但他说：成天价开这会，开那会，我开会开得一够百够。学校还要开什么家长会，这不是给人添烦嘛！家长会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王国慧说：我们居委会明天下午有一个会，我实在脱不开身，你就替我辛苦一趟嘛！

何怀礼越发急了，说：你脱不开身，我比你更忙。孩子的事以前不都是你管嘛，开家长会的事干吗推到我头上！何怀礼听王国慧跟他说过魏云海和严美云私通的事，对魏云海很是反感，也很是警惕，他说：你对魏云海的印象不是不错嘛，趁开会的机会你不是正好可以见见他嘛！

王国慧冷笑了一下说：你这么说，明天的家长会我就更不去了，省得你疑神疑鬼。家长会只能是你何怀礼去，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不去怎样，难道你也像严美云一样，跟我提出离婚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吗！人都是在昏头的情况下结的婚，等清醒过来，就该离婚了。至于我提不提离婚，就看你的表现如何，看你对我如何，对儿子如何。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征求过儿子的意见了，咱俩要是离了婚，儿子跟着我，让你净身

出户。

王国慧，你你你你怎么能跟儿子说这个，你是不是已经变心了，是不是有了工作，当了个小干部，就不知道王二哥贵姓了。我最反对女人当干部，女人一旦当了干部，就有可能变心，变态，变坏，女人就不是女人了。王国慧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我提离婚，我就去老家把新成的姥姥接来，让老太太评评理！

王国慧没有再试探下去，说看看，一考验就把你考验出来了吧，连孩子家长会都不愿意参加，这表明你对孩子是不负责任的，从家长的角度来说，你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何怀礼，不是我不信任你，我不会让你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你就是答应去，我也不会让你去。你对孩子的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去我还不放心呢！

何怀礼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合着你是在逗我玩儿呢，你的心眼子怎么变得这么多！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话都是实话实说，从来不玩心眼子，看来你现在还是变了，我得多加小心才是。万一我老婆跟别人跑了，我就抓瞎了。矿上的女人我看来看去，比我老婆好的还真不多！

这话王国慧爱听，但她说：你少跟我来这个，嘴上这么说，不知你心里想什么呢！

下午，王国慧像赴一个什么盛会一样，把自己梳理打扮一番，提前十分钟就来到了何新成所在的教室，并在一位女老师的引导下，来到了何新成的座位。之前她已经向何新成问过，何新成的座位在第几排第几个。见有教数学的女老师引导，她说她知道，她自己找吧。女老师还是坚持把她领到了何新成的座位。何新成的座位是在教室后面倒数第二排靠南墙的一个座位。她在座位上坐下，像是一下子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自己上学的那个年代。她领悟到，原来人生是重复的，自己走过的路，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走一遍。王国慧把何新成的课桌看了看，见桌面留有不少划痕和刻痕。一点儿都不平整。有一处像是先被刻了字，又被挖了坑。字迹已不太清楚，像是半个鱼字。王国慧不明白，何新成在桌面乱画鱼字干什么，难道想吃鱼了？王国慧低头往何新成的课桌斗子里瞅了瞅，斗子里空空的，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被拧成螺丝状的纸条。王国慧把纸条剥开看了看，上面写的是：你不敢应战，说明你是一个胆小鬼，是你妈下的一个软蛋！从这样的内容分析，像是一份挑战书。因挑战书没写抬头，也没有落款，王国慧不知挑战者是谁，亦不知挑战对象是谁。从挑战书落在何新成的桌斗子里这个情况来看，挑战对象十有八九是何新成。不管怎么猜，反正这里头肯定是有名堂的，在名堂里头，何新成应该是一个角色。然而何新成从没有跟她说过，同学们之间类似挑战与被挑战、欺负与被欺负的事情，这表明大人有大人的世界，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大人的世界和孩子世界相对独立，是不一样的，互相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是很理解。王国慧把纸条按原样拧好，放进自己口袋里去了。

魏云海出现了，他进了教室，并没有往讲台上走，站在讲台下面一角在看手表。见魏云海看手表，王国慧也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拿人的，谁都得归时间管。王国慧见离开会时间还有一分二十秒，她突然紧张起来。她多次做梦，梦见回学校参加考试，每次考试都很紧张。眼下她没有做梦，也没有考试，但她觉得比在梦里参加考试还要紧张。在她想来，学校开的这次家长会，应该是一个期末总结会，由校方对上个学期学生的学习情况做一个总结，并对下个学期学生的学习提出新的希望。校领导在总结的时候，有可能会对一些学生提出表扬，并对一些学生提出批评。王国慧的紧张就在这里，她不知道何新成是受表扬的对象，还是受批评的对象。这个学期的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何新成的语文和数学分数都没有进入班里的前五名，也没有落入后五名，都是中游水平。王国慧对何新成的考试成绩不太满意，但她对何新成所持的还是鼓励的态度。孩子到一个新的学习环境，会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等孩子适应了，也许会赶上来。王国慧相信何新成的智力素质不差，不是一个笨孩子。这个学期的三好生也评出来了，何新成没能评上三好生在王国慧的意料之中。一个农村的孩子转到矿上上学，等于从低处到了高处。原来站在高处的同学，不会同意从低处走上来的同学与他们平起平坐，往往会动手往下推从低处走上来的同学。何新成所处的处境，就是被人往下推的处境。

喜鹊在窗外叫着飞过，有一个家长咳嗽了几声。家长咳嗽的声音有些大，有些突兀，还有些难听，使教室里的不少家长皱起了眉头。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