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精神出了毛病

，暂时替你保存着。我怕你看到伤心。

王国慧说：周丽娟跟她妈说了，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完全是你的一厢情愿。如果说你送给何丽娟的是一件信物，如今人家把信物退给我了。在农村，退亲的办法是退彩礼。只要是女方把彩礼退给了男方，亲事就算吹了。我理解，在城里退信物的性质跟农村退彩礼的性质是一样的，退信物也许比退彩礼的性质更严重一些。如果说你送给周丽娟的是一颗心，现在等于周丽娟把你的心也还给你了，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不可能！我不信！何新成的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黑，由黑又到白。他有些恶狠狠地盯着王国慧说：说说说，喋喋不休地说啥说！这些天，何新成每天都处在极度焦虑之中，过一天比过一年都漫长。他看周丽娟，周丽娟不看他了。他看一次，看两次，每次都得不到周丽娟的回看，更不用说达成目光上的交流。虽说周丽娟没有回看他，但何新成能感觉出来，他每次看周丽娟，周丽娟都能感觉到。只是周丽娟的反应不再是脸红，害羞，而是有些厌烦，甚至有些恼怒。周丽娟的表情语言仿佛在说：老看什么看，烦人！何新成想到了，他和周丽娟的爱恋，邹老师和妈妈从中干预，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不用说，邹老师和周丽娟的家长也会对周丽娟施加压力，说不定，周丽娟所承受的压力比他的压力还要大。不然的话，周丽娟的表现不会如此反常。而周丽娟越是这样，何新成越是要和周丽娟站在共同的立场，通过眼神安慰周丽娟，并给周丽娟打气，让周丽娟顶住压力，坚强起来。他们的问题是，不能约会，不能走到一起，面对面进行交流。要是他们能到一个地方面对面地谈一下，那将是多么美好，多么激动人心。可是不行啊，学校对他们有限制，他们的内心对自己也有限制。他们是学生，他们的任务是学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不许有别的。他和周丽娟只爱了那么一点点，只恋了那么一点点，已引得满班风雨，满校风雨，要是他们到一块儿去，不知会激起多么大的雷暴呢！有一天上午，闪电呼雷，突然下起了暴雨。从季节来讲，还不到夏天，还不是下暴雨的时候。可天气的变化有时并不受季节的约束，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想下暴雨，想下得铺天盖地，谁都对它无可奈何。何新成看见，同学们纷纷到教室里来了，有的打着伞，有的穿着雨衣，教室里顿时充满湿漉漉的雨气。可是，何新成没看见周丽娟到教室里来，他看一眼，又看一眼，周丽娟的座位一直空着。别的同学谁来教室都不算数，他眼里只有周丽娟，只有周丽娟来到教室，他的心才会踏实下来。周丽娟的座位空着，他的心也一直空着。这种空是一种初恋者不能有实际性接触才有的空，是前所未有的空，是一空到底的空，是痛苦的空。仿佛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又仿佛他的心插上了翅膀，从胸腔中飞了出来，向周丽娟飞去。他想，周丽娟或许没有雨具，才不能到教室来。他想，周丽娟或许生病了，正躺在女生宿舍的床上发烧。他又想，周丽娟或许被家长叫回家里去了，周丽娟的妈妈正在跟周丽娟谈话，阻止周丽娟继续与他恋爱。就这样，何新成一个想接着一个想，一个念接着一个念，每一个想念都比前一个想念更深切、更厉害。外面正打雷，何新成心中的雷比天上的雷还响。窗外大雨滂沱，何新成心中的滂沱比大雨还要滂沱。这种状态下的何新成，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学习呢，什么汉语、外语，什么历史、地理，什么代数、几何，通通都他妈的滚到一边去吧！直到大雨过后的第二天上午，周丽娟才重新出现在教室里。当看见周丽娟的一刹那，何新成顿觉云开雾散，彩霞满天。他不禁在心里叫道：天哪，你个害人的你呀，你终于回来了！自从周丽娟的双脚跨进教室的那一秒起，何新成的目光就像会自动移动的追光灯一样追着周丽娟看，他不相信周丽娟眼里没有他，心里没有他，他不相信周丽娟会那么决绝，连看他一眼都不看。轰地一下子，何新成如遭到电击，眼前升起一片火花之后，差点被击倒。谢天谢地，周丽娟总算又看了他一眼。尽管这一眼快如闪电，但有这一眼对何新成来说就够了，使他空落落的心重新充实起来，使他飞走的心又飞了回来。妈妈说，他送给周丽娟的东西，周丽娟交给了自己的妈妈，周丽娟的妈妈又交给了他的妈妈。妈妈一说何新成就猜到了，那东西应该是他送给周丽娟的那片金色的银杏叶，叶的正面是他画上去的一颗红心。这是他送给周丽娟的唯一带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可以说这件东西代表着他的心。他相信，周丽娟不会轻易把那件宝贵的东西交给她妈妈，一定是周丽娟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把银杏叶交给了她妈妈。既然妈妈不愿把银杏叶拿给他看，他就不看。既然妈妈愿意保存，那就让她保存好了。反正周丽娟送给他的银杏叶，还有画在银杏叶上的一颗心，他不会给任何人看，更不会把银杏叶交出来。他要与那件心上之物共存亡，就是打死他，他都不会把那件代表着周丽娟爱意的东西交出来。去年秋天学校组织他们到一片银杏林里秋游之后，还是周丽娟先送给他一片银杏叶，周丽娟不仅在叶片上画了心形，还写了一行字。周丽娟写的字是：繁体字的爱字，里面有一个心。收到周丽娟悄悄送给他的银杏叶之后，何新成感动坏了，也激动坏了，他赶紧把银杏叶夹到一本书里，来到一个背人的地方，把银杏叶看来看去，闻来闻去，在胸口上贴来贴去。在他看来，周丽娟画在银杏叶上的心是全世界最美的图画，写在银杏叶上的字是全世界最好的文字。在他闻来，银杏叶上竟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把银杏叶贴在自己胸口上，他像是感到了周丽娟的心跳，周丽娟的心跳得怦怦的，每一下都撞击着他的心扉。好在那天许多同学都带回了银杏叶，何新成也带回了三片银杏叶。有来必有往，事不宜迟，何新成马上挑了一片自己认为最完美的银杏叶，也在上面画了心形，写了字，趁周丽娟离座去教室外面参加课间活动的时候，也是趁同学们不注意的时候，把银杏叶夹进了周丽娟的课本。何新成也在银杏叶上写了字。写什么字让他斟酌多时，想来想去，他顺应的是周丽娟的思路，写的是：我爱繁体字里面的那颗心，直到永远。



王国慧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痛苦，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人在成长过程中总是要经历痛苦的，没有痛苦就没有成长，也没有幸福。好了，你嫌我说得多，嫌我喋喋不休，我就不说了。我最后再提醒你一两句，希望你思想上能有个准备。周丽娟的爸爸妈妈在局里市里都有很多熟人，他们的社会活动能量很大，他们对周丽娟的事情干预力度也很大，我估计哈，周丽娟有可能会调到别的班级去，也可能会转到别的学校去。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你都要保持理智，不要有任何冲动的举动。妈妈相信，我儿子新成一定会自己战胜自己。战胜自己靠什么呢？靠志气。

何新成说自己的妈妈王国慧是乌鸦嘴可以，是巫婆子也可以，但他不承认不行，王国慧的确是一位有超强智慧的人，对有些事情的预见性确实很厉害。一个星期之后，周丽娟果然离开了何新成所在的班级和教室。周丽娟没有调到本校别的班级，而是转到市里的一所中学去了。周丽娟转学的消息是邹老师在一次课前宣布的。邹老师说，不必隐瞒，周丽娟同学是因为情感波动，影响了学习，她的父母为了让她脱离情感磁场，改变一下环境，才把她转到别的学校去了。

邹老师说到情感磁场时，同学们不禁呜了一下，都朝何新成看去。何新成知道，同学们对情感磁场这样的新鲜说法很感兴趣，同时也把他看成了情感磁场中的磁石，他羞得有些无地自容，恨不能一头钻到地底下去。

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