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切都完了

正是我的命。老天爷让我这样，我也没办法。只要我活一天，希望就在我前面对我招手。何新成结了婚，说不定他们还会为咱们生个孙子呢！

何怀礼的嘴撇得像没了饺子馅儿的饺子皮一样，说：太阳还没落呢！

这跟太阳落没落有什么关系？

你就做梦吧你！

何怀礼对麻玉华的叔叔心里怀着一份愧疚，把麻叔叫成老哥，说老哥，我得感谢你呀！上来就跟老哥连干了三杯。

在麻玉华的老家，像麻叔这样的长辈，被称为送亲的人。送亲的人起码需具备三个条件：一是侄女儿的大伯或叔叔；二是会说话的人；三是能喝酒的人。麻叔却说：何主任，我是个乡下人，不会说话。

何怀礼打断他说：哎老哥，你可不能叫我什么主任，咱们是亲戚，你这样叫就显得远了。

那我就叫你亲家。

好，叫亲家好！

喝酒是何怀礼的长项。麻叔和麻弟都喝高了，回招待所时叔侄俩走路都有些摇晃。第二天中午，在王国慧预订的高档酒店的包间，两家人一块儿吃了一顿饭，象征性地喝了一点红酒，何新成与麻玉华就算正式结婚了。

从酒店里出来，两个穿戴一新的新人就入了“洞房”。所谓“洞房”，还是王国慧家原来住的房子。只不过是，王国慧和何怀礼把两居室中的大房间让了出来，在门上贴了喜字，在屋门下面扯了用彩纸做成的花串，就算是“洞房”了。王国慧和何怀礼呢，只好转移到何新成原来的卧室去住。

在返家的路上，麻叔问麻娘：何家的儿子名字叫什么？

麻娘说：你看你这个送亲的送的是啥，连你侄女婿的名字都没记住。叫何新成。

我看何新成这孩子可是不太精呀！

怎么说？

我看他连叫你一声娘都没叫。

这个呀，人家城里人叫娘都是叫妈，叫娘人家叫不出口。我看我这个女婿不错，言语不多，是个老实人。

麻叔又问麻娘：何家给了你多少钱？

麻娘顿时有些警惕：你问这个干啥？

我随便问问。你不要害怕，我又不分你的钱，你怕什么！

没给什么钱。

不可能吧。他何家那么有钱，不给你钱，你来干什么！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来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哪能把钱挂在嘴上！

麻叔哼了一声说：连句实话都没有，要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来！

人说话得凭良心。我请你来送亲，是看得起你。你好饭吃着，好酒喝着，好烟吸着，赚得还不够吗！我亲眼看见，有一盒烟拆开刚吸了两根，你就偷偷装进自己裤子口袋里去了，你说有没有这事？



小动作人人都会做，王国慧做起了小动作，她到何新成和麻玉华的新房外面听房去了。何怀礼也悄悄过来了，走到了王国慧身边。

王国慧以为何怀礼要跟她一块儿听房，不料何怀礼小声说：干什么？干什么？听你儿媳妇的房，你丢人不丢人哪！

去去去，滚一边去！王国慧连连挑手，把何怀礼赶走了。

王国慧还真的听到了新房内传出的说话的声音，是何新成把麻玉华叫成了杨展平。

麻玉华说：我不是杨展平。杨展平是谁？

你就是杨展平。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杨展平，我的名字叫麻玉华。杨展平是不是你的女同学？你是不是跟杨展平发生过关系？

我认为你就是杨展平，我我……你你……这是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终于——杨展平，杨展平……

王国慧从新房门前离开了，她像是放心了，又像是仍不放心。

第二天早上，王国慧熬好了小米粥，煎好了鸡蛋，下楼买了油条，仍不见何新成和麻玉华起床。她轻轻敲门，轻轻喊：新成，该起床了，起来吃早饭！

两个新人还赤条条地在被窝里躺着。何新成大声说：你们先吃吧，我们一会儿再吃。

麻玉华小声说：我想吃小笼包儿。

何新成马上大声对妈说：我们想吃小笼包儿！

好，我马上去买！

王国慧下楼到街上买回两屉小笼包子，仍不见何新成和麻玉华起床。她对他们说：小笼包儿买回来了，你们起来趁热吃吧，我上班去了。

有一天，只有王国慧和何新成在家的时候，王国慧笑着对何新成说：新成，你小子要当爸爸了，你知道吗？

知道，玉华跟我说了。

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你高兴吗？

我无所谓。

怎么能无所谓呢，你要当爸爸了，应该高兴才是呀！你希望玉华生一个男孩儿还是生一个女孩儿呢？

这一次何新成的回答是明确的：我希望生一个女孩儿。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女孩儿。

我倒希望玉华能生一个男孩儿。

王国慧又要跟何新成谈话了。她不敢说是跟何新成谈话，怕何新成一听谈话产生抵触情绪，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但她拉开的还是谈话的架势，内容还是谈话的性质。她说新成啊，当爸爸不是白当的，当爸爸就是当家长，当家长是要负责任的。就像我和你爸爸，我们把你养大，供你上学，又帮你娶了老婆，这就是我们所负的责任。等你有了孩子，主要责任就由你和玉华负。当然了，你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孙子，对孙子我们也会喜欢，也会管，但主要是归你们管。我们一年比一年老，不可能跟着你们一辈子，更不可能跟着孙子辈的人一辈子。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死了，想帮你们的忙也帮不上了。说到这里，王国慧问何新成：你想过我和你爸有一天会死吗？

何新成摇头说没想过。

不管你想过没想过，我今天都告诉你，我和你爸爸都会死在你们前头，这是肯定的，这是自然规律。所以说从现在起，你就要想着对你的孩子负起责任来。怎么负责任呢？在孩子小的时候，要管孩子吃，管孩子穿，一点一点把孩子养大。拿什么管孩子的吃和穿呢，拿钱。如果拿不出钱来，一分钱的东西人家都不会给你。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当然是挣来的。我这样一说你就明白了，像你这样整天在家里闲着，只会花钱，一分钱都挣不到，长期下去是不行的。玉华刚怀孕，她在家里闲着情有可原，你作为一个男人，老在家里闲着恐怕说不过去。我和你爸倒没什么，你什么都不干，我们也不会嫌弃你。我是担心时间长了，玉华对你有意见。我担心玉华嫌你懒，嫌你什么活儿都不干，背地里给你脸子看，给你小鞋穿。你跟妈说实话，玉华在背地里埋怨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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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玉华怀孕了，麻玉华确定无疑地怀孕了。王国慧看出来了，听出来了，也闻出来了。在判断一个女人是否怀孕的问题上，王国慧有的是经验。她不止一次两次怀过孕，有切身体会是一个方面，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