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第十一章 一切都完了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她当过多年的计划生育专干,目前矿上居民的计划生育仍归她管,她早就练出了一双观察女人是否怀孕的火眼金睛。有一个在矿街上打工的女孩子,生得小小的、瘦瘦的、巧巧的,还没结婚就怀了孕。女孩子怕人看出她怀了孕,就用一条宽宽的皮带,使劲勒自己的肚子,她的意思是限制胎儿的生长,最好能把胎儿勒下来。王国慧到矿街上巡查,只看女孩子有些发硬的后腰,就判断出女孩子怀了孕。她派人做了女孩子的工作,让女孩子做了流产手术。麻玉华的怀孕,让王国慧高兴坏了。过春节的时候,她在心里对神灵做了祷告,祈祷神灵能给他们家一个孙子,要是有了孙子,何家的香火就可以延续下去。她还给神灵许了愿,如能如愿,来年春节她就为神灵献上一个大猪头。自从来到城里生活,王国慧以前过春节时还没有向神灵祷告过。一般来说,人们的理解是,只有农村才有鬼,才有神灵,而城里既没有鬼,也没有神灵。因为城里的人太多了,当官的太多了,汽车也太多了,排挤得没有了鬼和神灵待的地方。王国慧希望能把神灵请到城里来,保佑他们家能够生一个孙子。

王国慧没有放松对何新成的观察,可以说她天天都在对何新成进行观察。观察的结果,正如老中医和大姐所说,自从何新成娶了女人,何新成仿佛找到了正确的人生方向,也达到了人生的最终目的,人变得平静了,也踏实了。何新成似乎很喜欢麻玉华,一看见麻玉华,他的眼睛就满怀渴望的样子,像是一个正在吃奶的孩子看着妈妈。以前,何新成每天都要吃药,既然何新成的精神变得这样正常了,王国慧就试着让何新成把药停了。停止吃药之后,何新成的身体和精神似乎没出现不良变化。人说是药三分毒,何新成不再吃药才好呢!

何新成想了想,妈说得不错,玉华在背地里确实埋怨过他,而且几乎天天埋怨他,甩脸子给他看。每当他拉住玉华要干那件事的时候,玉华总是说他:你就会干这一条子事,你还会干什么!把床上的那件事说成一条子事,这是麻玉华的独特说法。有时说成这一条子事,有时说成那一条子事,反正都是论条子,都是指的那件事。这不能怨玉华埋怨他,他确实喜欢干那一条子事,仿佛玉华就是那一条子事的化身,只要看见玉华,特别是只要看见玉华脱衣服,他就想把那一条子事干一干。有时他晚上干过了,白天还要干。对于那一条子事,玉华有时积极,有时不积极。在不积极的时候,玉华就推着拖着,捂着盖着,故意让他着急。有几次他急得都快要哭了,玉华才放他进去。何新成原以为,他会干这一条子事就可以了,可以一干到底,不必再会干别的什么。是呀,除了会干这一条子事,他还会干什么呢?何新成承认,玉华是埋怨过他,说他只会干那一条子事。

王国慧要何新成不要说了,说一句她就明白了,她都替何新成有点儿难为情。接着王国慧向何新成提出了建议:你可以复习功课,参加自学考试。通过逐个科目的自学考试,你照样可以拿到大学文凭。

真的吗?何新成问。

当然是真的。矿上有的年轻职工,就是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大学毕业文凭。凭你以前的学习成绩,拿个大学文凭应该没问题。等你拿到了大学文凭,参加了工作,挣到了钱,玉华就再也不会埋怨你了。我敢保证,到那时候,玉华一定会对你服服帖帖,百依百顺,连半个蹶子都

不敢尥。

何新成听从了妈妈的建议,重新打开书包,拿出课本,开始复习。他对麻玉华说:在我学习的时候,你不要看电视,也不要跟我说话。我要通过自学考试,拿到大学文凭。

麻玉华说:好好好,太好了,这才像是一个有志气的男人。为了不耽误你专心学习,我到外面去走走,正好活动活动身体。

麻玉华下楼逛街去了。平常日子里,麻玉华也不愿老在楼上待着。她又不是戏里唱的不许下绣楼的小姐,她已经成了一个肚子鼓起来的孕妇,老待在楼上干什么。她手上戴着金戒指,脖子上戴着金项链,耳朵上戴着金耳环,全套的“三金”首饰把她武装得像一位贵妇人一样,如果不到街上逛逛,谁会注意到她的贵妇人形象呢,谁会知道她的幸福生活呢!披金也好,戴银也好,那都不是给自己看的,自己看了啥也不当。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别人看到了,夸赞了,或者眼气了,那才算真正实现了其应有的价值。如果说“三金”首饰已经不算什么稀罕东西,麻玉华手里现在拥有了一件比较时髦的、现代化的东西,那就是一部手机。她见婆婆有手机,她也要有手机。有手机多方便哪,走到哪里可以带到哪里,在床上可以打电话,在厕所里可以打电话,走着路也可以打电话。金子再好,不会说话,是死东西。手机会说话,谁的话都会说,手机才是活东西。她没有直接跟婆婆要手机,而是通过何新成,让何新成帮她要。再一次何新成要干那一条子事之前,麻玉华提出了要手机的条件,说如果不给买手机,就不让干。何新成说这事好办,让妈把她的手机给麻玉华用就是了。麻玉华说那不行,必须给她新买一部。何新成大包大揽,说没问题,等干完了,他就去跟他妈说。他妈他爸有的是钱。麻玉华说那不行,现在就得去说。要是说不成,这一条子事就不能干,永远都不能干。何新成有些哎呀,说人家的衣服都脱了。麻玉华说:脱了衣服怕什么,脱了你再穿上。你的枪还端起来了,没有我的同意,你就是不能放,憋死你!

何新成只得穿上衣服,去跟妈妈说了麻玉华想要手机的事。

妈妈一听,就知道没本事的儿子受的是儿媳的逼使,便说:你去跟玉华说吧,妈明天就去给她买。手机又不是飞机,妈还买得起。

麻玉华得到手机如得到宝贝,对手机有些爱不释手。她下楼时穿了一件玉红色的羽绒服,手机就装在羽绒服右侧的口袋里。她一会儿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看,并放在耳边听一听。她好像很忙,跟外界有很多联系,好像老有人给她打电话。就算她不把手机拿出来,一只手也要放进口袋里,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她把手机握得热乎乎的,像握着一只心脏会跳动的鹌鹑一样。她小的时候,在老家看见过一个爷爷辈的人玩鹌鹑,老爷爷一直把鹌鹑把在手里,上面露出的是鹌鹑的头,下面露出的是鹌鹑的尾。老爷爷把玩鹌鹑,也是玩给别人看的,让别人知道他的生活很有趣味,很懂得鹌鹑艺术。麻玉华把玩手机与老爷爷把玩鹌鹑有着同样的道理。可惜的是,很少有人给她打电话,她也很少给别人打电话,她的手机跟沉默的鹌鹑差不多。为什么呢?因为只有婆婆记住了她的电话号码,她也只有婆婆的电话号码,除了婆婆给她打电话,她给婆婆打电话,她还没接到过别人的电话,没给别人打过电话。她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丈夫何新成,外出逛街的时候,曾嘱咐何新成,让何新成随时可以给她打电话。可是,何新成一次电话都没给她打过,这个何新成,一点都不理解她的心情。看来以后她要多记一些别人的电话号码,同时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给别人,以使自己手里的“鹌鹑”活跃

起来。

春节不见春,过春节时天还寒着,地还冻着,每年的春节其实还是冬节。等过了春节,再过了元宵节;打了春,再迎来雨水季节,地下的潮气开始上升,春天才会慢慢到来。麻玉华毕竟是在农村长大的,毕竟遵守过农时的时序,对二十四节气还是有概念的。这天麻玉华刚出了楼门口,就仰脸往天上看了看。出门即看天的脸色,这也是她在农村生活时养成的习惯。农人既然靠天吃饭,受天主宰,不看天的脸色,又看谁的脸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