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切都完了

有些泄气，他说：看来你真的变成贵妇人了。

麻玉华没否认她变成了贵妇人，她说：等我的孩子生下来，可以上城市户口。

鸭老板说：城市户口有什么了不起！麻玉华我告诉你，你上了城里人的当了！

麻玉华眨眨眼皮，一时不能明白鸭老板所说的上当是什么。她觉得鸭老板的脸子变得可真快，她没答应鸭老板的要求，鸭老板一不高兴，就说出了难听话。她说：谁的当我都不会上。

你不用嘴硬，上当不上当，其实你心里很明白。事情在那儿明摆着，道理也在那儿明摆着，有一点儿心眼儿的人都看得出来。人家是城里人，你是农村人，人家放着城里人不娶，干吗要娶你这个农村人当老婆呢？人家父母都是干部，你的父母啥都不是，门不当，户不对，人家为啥要和你结亲呢？还有，你的文化水平也不高，长得也不算很出众，比一般还一般，比普通还普通，人家为什么要找你呢？这里边肯定是有原因的。自从一听说你要嫁给城里人当老婆，一听说城里人不拒绝娶你当老婆，我就猜出其中必定有原因，娶你的那个人一定有问题。后来我一打听，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人果然有问题。我估计你也知道了，你老公曾在学校里追求他的一个女同学，女同学不买他的账，他受到刺激，精神就出了问题，成了精神病人。他不能继续上学，只能休学回家。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父母只好降低条件，并不惜花钱，为他找一个农村姑娘当老婆。你知道不知道，人家找你给他们的儿子当老婆，是拿你给他们的儿子冲喜呢，是用你给他们的儿子治病呢！你这个土老帽儿，不知什么东西冲昏了你的头脑，你不但稀里糊涂去跟人家睡觉，还怀了人家的孩子，你说你傻不傻呀？我看你真是傻到家了！跟着傻人学傻人，我看你比你老公还傻呢！

鸭老板的一番话，把麻玉华的头皮说得有些发麻，脸也有些发黄。她来看鸭老板，本来是想在鸭老板面前显示一下她目前的身份，汇报一下她的幸福生活，顺便和鸭老板叙叙旧情，并拿出手机，记一下鸭老板的手机号码，以后好常和鸭老板联系。不料鸭老板跟她说了这么一大堆难听话。这些话麻玉华当然不爱听。以前鸭老板是老板，她是老板手下的一个打工者，她当然要看着老板的脸色说话，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有听喝的份儿。而现如今，她认为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她上升为城里人，鸭老板还不算是城里人。尽管鸭老板在城里做着一份生意，又被别人叫成老板，实际上他也是一个进城打工的打工者，只不过是为自己打工而已。她认为鸭老板心理不平衡了，失落了，是在忌妒她。什么上当不上当，什么冲喜不冲喜？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现在吃得好，穿得好，戴得好，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婆婆还时不时地给她零花钱，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的老公何新成是老实些。正因为何新成老实，才处处听她的指挥，受她的控制，她在家里才说一不二。也正是因为何新成老实，才不拈花，不惹草，不在外面乱搞，一心一意对她好。这有什么不好呢！像鸭老板这样的人，脑子活泛倒是活泛了，他脑子一活泛，下面的家伙也活泛，不知搞了多少个女人呢！话不投机，麻玉华不想跟鸭老板多说，也没有跟鸭老板要手机号，让鸭老板忙吧，她走呀！

华，你真的要走吗？

你接着伺候你的鸭子吧，你看你的鸭子细皮嫩肉的，长得多白呀！

你别嫌哥说话不好听，天下的实话都不好听。良药苦口利于病，哥可是真心实意替你着想。你的娘家人都不在这里，你就把哥当成你的娘家哥，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我相信，你一定还会来找哥的。

40

麻玉华生了个儿子，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麻玉华的儿子是在矿上的医院出生的，一生下来说上称约过，重八斤七两。因为她生了一个男孩儿，她就是老何家的有功之人。有功之人须有享功的样子，麻玉华像坐月子的农村妇女所做的那样，用围巾把头一包，往床上一躺，等着婆婆和婆婆请来的保姆伺候她。她想吃什么，婆婆马上亲自下厨给她做。她想喝什么，保姆马上给她端到床前。在坐月子期间，她只是没吃过龙肉和凤凰肉，别的什么肉都吃遍了。保姆把老母鸡汤端到她面前，她连碗都不接，就那么让保姆端着碗喂她喝。麻玉华迅速发了起来，这个发不是发财的发，是发福的发，她发得整个像一只白面馍一样。这样的发，也可以说成是膨胀。她的奶在膨胀，脸在膨胀，肚子在膨胀，连脚面子都在膨胀，体积一下子胀出许多，人仿佛一下子大出一圈。麻玉华本来就又白又胖，月子一坐，她更白更胖，白得闪着亮光，胖得也闪着亮光。

王国慧也愿意承认，麻玉华确实为他们家做出了贡献，立下了功劳。她拉着麻玉华的手说：玉华，老何家的人都得感谢你呀，你真是个有福的人哪！

麻玉华的样子有些谦虚，说了一句做了好事的人常说的话，她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又自负地说：不是吹大气，我肚子里都是男孩儿，要是让我再生的话，我生的还是男孩儿。

王国慧对麻玉华生男孩儿的能力表示赞赏，说我们家玉华就是厉害。

在获得了孙子的第一时间，王国慧就给大姐打了电话，她说大姐，我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新成有儿子了，我和怀礼有孙子了！

大姐说：好，那好，多好呀，向你和怀礼表示祝贺！我们家你大侄子，老也不结婚，我和你大姐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呢！你和怀礼倒跑到我们前头去了。

这还不是多亏了大姐的指点，要不是大姐为我们指明了一条正确路线，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往哪里摸呢！姐妹之间就不说感谢的话了，反正大姐对我的好小妹都在心里记着呢！王国慧说着，喉头有些发哽，眼角也湿了。

大姐听出了王国慧激动的情绪，她说：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你这些年走过来很不容易。其实每个家长都不容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王国慧跟大姐说了孙子的重量，说是通过剖腹产取出来的。

大姐说：现在的孩子生孩子都怕疼，顺产的很少，差不多都是剖腹。

王国慧还跟大姐说了她的孙子哭声很响亮，像个小喇叭一样。

大姐说：你的孙子就是你新的希望，以后就好好培养你孙子吧！

是的，大姐说得对，孙子的出生使她对未来的生活燃起了新的希望。

孙子出生后，王国慧让何新成和麻玉华给他们的儿子起个小名。何新成看看麻玉华，麻玉华看看何新成，他们对起名的事似乎都没有心理准备，都不知道该给小家伙起个什么名字为好。他们好像想起来了，人来到世上是需要命名的，有了名字，有了代号，才能把这个人与别人相区别。名字分小名和大名，小名也叫乳名，大名也叫学名。小名一般由爸爸妈妈起，大名才由爷爷、奶奶或老师起。何新成的小名儿叫成，大名儿叫何新成。麻玉华的小名儿叫四妮儿，大名叫麻玉华。何新成的小名儿是妈妈给起的，大名儿是爷爷给起的。麻玉华的小名儿呢，不知是谁给起的。也许家人对她的出生感到厌烦，懒得给她起名，因为她是四闺女，就叫她四妮儿算了。直到她开始上学，老师才给她起了麻玉华这个大名。麻玉华对何新成说：你看我干什么？是你的儿子，名字当然由你来起。

何新成把正吃奶的儿子看了一下，似乎并不能断定儿子是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