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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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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钟左右,警察找到了失事的车辆。林间雨雾氤氲,灌丛枝头蓄满沉重的雨滴,人稍微活动,便沾一身的雨水。气温持续走低,天气预报说未来两天都是雨雪天气。衣服湿透的年轻警察们缩着脖子从树林钻出来,夹烟的手冻得紫红,呵出的白汽迅速融入雨雾中。几分钟后,有人从后备厢找到了一个女人和一只鹦鹉。鹦鹉毛发无损,被女人紧紧抱在怀里,也许是受到惊吓,见到生人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警察拍了拍女人,毫无反应,剩一丝柔弱的鼻息。出于同情或者职业敏感,年轻的警察回城时,决定将鹦鹉也一并带上。

女人躺在医院的ICU室,和死神搏斗了一天一夜。其间曾短暂苏醒过,又陷入漫长的深度昏迷。医生们表示已回天无力,能捡回一条命已算万分庆幸,毕竟她受伤的部位,是大脑神经最为敏感的地带。她戴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管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陷入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女人的家离这儿不太远,中午的时候,父母都来了,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呼天抢地,喊着女人的名字。小鹿呀,你醒醒啊!爸妈来看你了!闻者恻然。父母显然没法接受女儿突然成为植物人的事实。

医生看着年迈的夫妇,安抚说,病人随时有苏醒的可能,要相信医学。他忍住下半句没讲,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发生奇迹。也许她有生之年都要与床为伴了。

警察从车里提炼了指纹、血迹、烟蒂和一些毛发。又调了沿途的监控。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驾的车,从湛江上的高速。案情并不复杂,可归类为绑架案件。

先说那只非洲灰鹦鹉。警察问女人的父母,是不是她养的宠物。女人的父母表示毫不知情,说从没听她养过鹦鹉,她倒是曾养过一只龙猫。女人自己不开口,鹦鹉便没法确定主人,只好暂时寄居在警局。鹦鹉很乖巧,不叫不闹,一位年轻警察负责喂它,每天喂水喂食。几天下来,他渐渐和鹦鹉熟悉起来,没事就逗它玩。教导员见他喜欢,说你干脆带回家养得了。年轻警察便欢天喜地领了回去。刚领回第一天,就出了怪事,夜里刚入睡,客厅就传来女人凄厉的救命声。他慌忙起身查看,发现是鹦鹉在叫:

“小鹿!小鹿!”

大年三十那天,警察来到洞庭湖区一个叫雷击闶的小村庄,去了小耿的家。守株待兔,赌他会回家过年。那是一座破败的小院,冷冷清清,地上一片泥泞,充斥着一股鸡鸭粪便的气味。一只拴在橘树下的老黑狗,激烈地朝陌生人吠叫着。堂屋堆着农具,风车、禾桶、谷围,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厢房当成客厅,光线昏暗,中间摆着一只火盆,母女俩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烤火,一脸木然。一台受潮的32英寸旧彩电正在播放新闻,大概也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大年三十,别的家庭早已备好年货,热热闹闹的,充满生气,唯独这家春联没贴,鞭炮没响,年货没办。一点年味都没有。这个寒碜景象超乎警察们的

想象。

嫌疑人的父亲躺在床上,卧病不起,是名尿毒症患者。警察们说明来意,他挣扎着下了床,拄着拐杖,走到堂屋,指着满墙的奖状说,这些奖状,都是我儿子得的,从他上学起,每学期都要拿回一张,没掉过班上前三名……警察同志,我懂我儿子,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他内向,胆小,从不惹是生非,懂事早,他怎么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抓到是要坐牢的。我担心他被人诬陷了,他年纪小,又没社会经验,要不是我生病,他不可能这么早进社会,都考上大学了。都是我害了他啊。说到后来,老泪纵横,就要给警察磕头了。他们连忙把他扶起来,一顿安抚,说我们查过,孩子还小,也没案底,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事是不是他干的,配合我们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警察在村里蹲守两天,小耿既没回家,也没给家人打过电话,像从人间消失了。

受害者家属那边一直催促早点破案。然而警察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不用智能手机,也不上网,更不住旅馆。他们一度猜测他租了房子,找到了落脚点,或者藏匿在某处寺院,甚至偷渡出境了。直到后来在长沙发现了他的蛛丝马迹,猜测他可能进了工地。工地上很少有人查身份证,有活干,有地方住,还能挣到钱,便猜他很可能藏在某个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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