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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舸也曾幻想过和图们一块儿生活。下班逛菜场,周末看话剧,跑步,晚上窝在家看碟,小猫小狗绕膝,日子温馨而美好。偶尔她会梦到图们。醒来面对独自一人的房间,心中酸楚,莫名感伤。

图们回去没多久,父亲就去世了。他参加了当年的公务员考试,竟顺利考上了城建局,工作稳定,旱涝保收,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愿挪动了。起先他们每周还保持联系,聊各自的工作,天气,新学会的手工艺品,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来分享。后来各自工作都忙起来,便顾不上了。他的工作并不轻松,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材料和总结。他虽欣赏不了高雅的昆曲和话剧,写材料却是一把好手,文笔流畅,条理清晰,观点独到,很得领导欢心。单位不缺人才,但缺好的笔杆子。他也认定这是条路子,便闭口不谈回北京的事。他们的联系日渐疏远,张舸也感觉到了被时间侵袭的无力感,有时一个月都难得通上一回电话,断绝往来是迟早的事。

实话讲,图们真那么重要吗?当理性战胜感性时,张舸会生出这样的疑惑。比图们优秀的人,在北京一抓一大把。他们很多都有显赫的学历背景,不俗的谈吐,挑剔的审美,坚定要在这座城市立足的信心……她觉得自己理应和这样的男人交往。然而人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厌憎自己,即将奔三的人,依然向往着童话中的爱情。归根结底,她的犹豫源自她的完美主义,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假使当时果断点,不那么优柔寡断,攒点劲,在通州弄个五六十平方米的小房子,并不是不可能。那时通州的房价拿现在比,塞牙缝都不够。张舸为错过那波买房的机会深深懊悔。

身边经常有喜欢给人张罗对象的同事。大多是些生活稳定、衣食无忧的大姐,觉得身边还单着个姑娘,不像回事,给她介绍男朋友是责任和义务。开始张舸是犹豫的,退缩的,甚至抗拒的。她的爱情怎能由这些毫不相关的人来左右?她们整天除了谈论楼市股市、家长里短、花边新闻,还懂什么?想起今后自己也要加入这群庸俗的队伍,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她就感到

沮丧。

她们给她介绍过几个对象。有公务员、国企员工、教师,像是要证实自己的品位,她几乎恶作剧般拒掉了。归根结底,她讨厌这种相识的方式。每次相亲结束,她都长舒口气,如释重负。她怀念租房附近的麻辣烫,回家的路上,点份麻辣烫,再加一听冰镇啤酒,戴上耳塞,听一首畅快惬意的歌,再心满意足地沿着幽静的小马路慢慢散步回家。路灯映照下的黄槐魅影幢幢,地上铺满粉黄的槐花,夜风拂过她的长发,她的坎肩、她的裙,吹散一地槐花。她觉得生活并没想象的沉重和复杂,甚至还有一番诗意,如此下去,很好。那年她二十六岁,花一样的

年华。

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她们说。有感觉的就行。有感觉的……呃!她们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说感觉这个东西可说不好。慢慢地,给她介绍对象的热情就减退了,背地里开始有了议论她的声音,吹到她耳朵里,她是个爱挑肥拣瘦的,低的看不上,高的攀不起,她不单谁单?连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她反而有种解脱感。她晓得,她们都等着看她的好戏。好在是在北京,像她这么大年龄的单身男女伸手一抓一大把。她喜欢北京,也正因为它具有强大的包容心和兼容性。各种奇葩的超现实主义者,在这里都能找到合适的位置,不会当成笑话,也不会显得突兀。她喜欢这种感觉。

压力来源于家里。如此晃荡两年,到了二十八岁那年,她不着急,家里却着急起来,每次和父母通电话,三言两语,就要聊到婚姻,最后弄得不欢而散。母亲爱唠叨,爱将同事的孩子和她对比。和她同龄的谁谁,去年结婚了,谁生了儿子,谁已经准备二胎了……她将手机从耳边挪开,不想听母亲的声音。母亲旁敲侧击,迂回包围,这一套她早摸透了。要早两年,母亲啰唆,她早就挂电话了。她理解父母的心情,小城熟人多,家长里短,针眼大的事,街坊邻居都清白得很。毕竟到了二十七八岁,还没处对象,父母需要给外面一个交代。她当然更欠父母一个交代。

她越来越怕回家过年,每年回家,都要面临家人亲戚的轮番催逼,还有街坊邻居们看似善意的打探。结婚,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结婚,连父母单位传达室的阿姨都有理由来关心她。仿佛不结婚是犯罪,是政治不正确。背后议论纷纷。她能理解父母的苦衷。她倒不是没想过早点结婚。她也渴望一个温暖的家,渴求男人的慰藉,渴望爱情。

她不是没遇到过有感觉的,至少王竟先算一个。

有段时间,她加入了一个大型的QQ相亲群,里面有四五百号大龄剩男剩女,周末几乎都有定期小范围的聚会。

他们是在单身聚会上认识的。他自称是名军官,在广州军区某部队服役,河北保定人,上尉军衔。那晚他着军装,坐在一堆人里,英气逼人,怎么瞧都觉得顺眼。她从小就喜欢军人,觉得一身熨帖的军装上身,人顿时就精神了。她也喜欢军人的安全感。这和警察不同。警察虽然也有制服,但警察主要是和一些流氓混混打交道,没有军人为国捐躯的神圣感。

单身聚会上组织了些小游戏,两个人一组,分工合作。他俩分在一组,模仿了一段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他不是东北人,但模仿的东北口音令人忍俊不禁,笑翻很多人。那次活动后,他们各自留了联系方式,开始了交往。他说部队在广州,但在北京驻有办事处,经常过来出差。部队上的事,她懂得不多,有些涉及保密,他也不愿多谈。他给她看过军官证,有钢印,和照片一模一样。

怎么看,王竟先都无可挑剔。人长得精神,也爱整洁,年龄和她相仿,身份也体面,父母都是教师,各方面条件都很符合她的要求。这算得上是她最为看重和投入的一段感情。每隔一两周,他们会见上一次。约会的地点大多在中关村附近。通常他带她去金逸影城看完电影,然后逛逛欧美汇和新中关,最后去吃麻辣小龙虾。每次见面,他都给她带点小礼品,口红、水晶饰品、陶瓷娃娃,偶尔一束花。并不贵,但很暖心。看上去,他是个懂得浪漫又体贴人的好男人。他也很会哄人,不顺心的时候,他三言两语就让她眉开眼笑。

她憧憬着未来和他去很多的地方,走很远的路,经历很多的事。多年后,依然相看两不厌,珍惜彼此。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进速飞快,快得让她有些忐忑和犹豫。她跟他去酒店时,才第二次见面。吃完饭,他说胃有些不适,能不能照顾他。她心里觉得欠妥,还是跟他回了酒店。她内心期待他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两人坐下来,聊会儿天,她准备起身离开时,她的期待落空了。他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有劲,她差点被拽了个趔趄。和别的男人相比,他甚至更粗粝。她退却,说太快了,这样不妥。不快,我爱你。他将头埋在她胸前,吻她。她闻到一股男士古龙水的香味,暗忖军官也洒香水?其时身体已左右灵魂,她乱了方阵,慌乱中她想爬起来,被他一把按倒。她像被撕裂开来,痛感传遍全身。她有些恐惧、羞怒,直觉告诉她,他们走在一条不正确的道路上。

事后,他为刚才的冲动进行了道歉,目光又恢复以前的温和,像换了个人。她心里到底有些不快,毕竟这么快就发生关系,不是她愿意的。他们远没到那一步。她丢失了女人最后一块阵地。怎能如此草率就将自己交付出去呢?她讨厌裸体的自己,在还没成为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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