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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灿烂的拐点:生命意义和生活的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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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新



我眼中的心理治疗



我们不妨想象自己置身于这个星球之外,看着这个美丽的地球,以及地球上的生命。地球上每一个生命,从病毒到人类,都有过自己的危机,都带着自己的创伤。然而,危机中也有智慧,创伤中也有资源。这是我从业30余年的个人体会。



不当行为的生存功能


请你想象以下画面:一株小雏菊,它从水泥地里冒出来,这是一种多么旺盛、顽强的生命力。请你再想一想:究竟有多少种子能成为参天大树?又有多少生命是这样存在的——在沙漠中的荆棘、水泥地上拱出地面的小雏菊!这是它们自己能选择的吗?

我是如何看待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呢?我们每天和来访者打交道,我认为他们身上充满了人类生存的经验和智慧,只不过他们的经历可能与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他们是人类生存经验的活化石。

为什么我们一方面说这个社会有“不当的行为”,一方面又说所有的行为都有“生存功能”呢?那是因为,当你说“不当”的时候,你背后有一个标准——要么是社会评价(这个行为是否符合社会的道德规范或者约定俗成),要么是某种诊断标准。但是不管人们的行为是否符合某种诊断标准或者社会评价,它一定是有生存功能的。比如撒谎,其生存功能就是当即不会受到惩罚,于是它就会得到强化。



心理治疗的人性观


从业30多年来,我对心理治疗的人性观的理解是:人的心理和身体是无法分开的。当来访者来到你的诊室里,你做心理治疗时,要观察这个人:对内,看心身的维度;对外,看时空的维度。

对内,心和身是分不开的。现代催眠之父——米尔顿·艾利克森一生中两次患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被医生宣判死刑。但是,他靠自身强大的心理素质,通过自我催眠重新站立,甚至可以骑自行车,还完成了从医学本科到博士的学习,后来创建了《美国临床催眠期刊》,担任主编。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心理是非常强大的,即使身体不太健康,他也能通过心理训练重获健康。我们理想的健康状态应该是“智慧和身材并存”,这是心和身都健康的标志。

当来访者来到你面前,你不仅要看到他内在的心和身,还要看他的外在。外在需要放在一个“时空”的维度里,首先是时间维度(历史进程),你要看到他的整个成长史,不仅他本人,他的父母背后,也拖着长长的人生线;其次是空间维度(地域文化),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文化,生活在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所以心理治疗师不能只“钻到来访者肚子里”去理解,还要朝来访者的周围看一看,看他的社会联结,看他成长的文化环境。

在我看来,所有的学科都是“盲人摸象”,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都是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同样,不同的心理治疗流派,也都是“盲人摸象”。我个人对不同的流派都保有好奇,喜欢听各个流派的专家讲课,从他们身上学习精华的部分。



我眼中的危机和创伤


我与创伤和危机相关培训的经历


2000年,我作为北京大学联合培养博士生,去德国留学。2001年,我开始学习眼动脱敏与再处理(EMDR)疗法;2019年,“致道中和”从南非邀请来国际自我状态治疗主席,举办了“躯体体验创伤治疗”工作坊。19年间,我接触了各种应对危机和创伤的疗法。

关于创伤的培训:2001~2002年,我在德国接受了EMDR培训,继而把它引进国内。2011年在杭州,我们组织了“自我状态”的培训。2017年,我们组织了辩证行为疗法(DBT)的培训,由国际DBT候任主席讲授。2019年,我们又组织了躯体体验创伤治疗的培训,这是一种高度整合的创伤治疗方法。从自我状态的角度理解,一个人健康的部分可能很大,但也有一些创伤的部分,创伤部分不太可控,当外界环境中出现强烈刺激的时候,创伤的部分会被唤醒,所以这个人会突然抑郁或者突然间非常焦虑。一个人只对某类刺激敏感,比如在新冠肺炎疫情中,有些人可能对疫情中的“权威控制”敏感,有些人可能对“生命威胁”敏感……这取决于他在成长经历中曾经被什么强烈地刺激过。

关于危机的培训:2002~2003年,为期两年的EMDR进阶培训中,就有了危机事件应激晤谈(CISD)的内容。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们从美国红十字会引进了心理康复、心理急救技术。2016年,我从德国邀请了一位很有经验的老师,来讲授“危机事件压力管理”,其中SAFER-R模型是一个2015年修订的新模型,我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给武汉的心理工作者讲的就是这个模型。2018年,我从美国红十字会邀请了一位老师,来讲心理急救。

危机和创伤是一个连续谱,对二者都加以学习可以帮助同行们很好地理解这两个概念。



心理危机干预真的有用吗


有这样一个争议——心理危机干预真的有用吗?关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很多,其中大部分发现心理危机干预是有用的。一场大型公共危机事件发生之后,人群的酗酒量会增加,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候群。科学研究表明,当创伤事件发生之后,受创伤者并不单纯表现为PTSD,也有可能表现为PTSD合并焦虑障碍,或者PTSD合并抑郁障碍,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PTSD的影子,而是表现为焦虑障碍合并抑郁障碍,或者进食障碍、药物依赖等,还有可能是全面的精神损害。大量的数据统计表明,心理危机干预有助于缓解这些精神问题。

当然,也有研究表明危机干预没有用,甚至是有害的。我认为这种说法也是有道理的,我们用躯体伤害的急救做一个比喻:比如一辆中巴车着火了,有一些幸存者被压在车下,如果一个人脊椎受伤了,有经验的急救人员可能会把伤者放到板上施救,伤者可能就不会出现高位截瘫;但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急救人员可能会生拉硬拽地把他从车下扯出来,他可能就会出现高位截瘫。我认为所谓的“有害”,并不是说“这项工作有害”,而是说“从业人员可能没有受训到位”,或者“从业人员不太适合从业”。同样是心理工作者,可能有的人比较适合在诊室里做长程的心理咨询和治疗,有的人则比较适合做危机干预。所以,并不是“危机干预本身没有用”。

如果危机干预没有用,联合国外勤人员就不会统一接受危机事件应激管理(CISM)模型的训练。CISM是一个管理模型,而不仅仅是单纯的心理危机干预模型。它是历史上运用时间最长并且最广泛的危机干预模型,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被称为“炮火中的干预”。一开始它讲究“PIE原则”:“P”是接近,甚至去战壕里干预;“I”是立即,危机发生后第一时间进行干预;“E”是期待,期待所有反应都是正常人群对非正常事件的正常反应。后来又发展出了“PIEBS”,后面追加了“B”和“S”,代表简洁和简短。

C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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