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术·创伤事件的心理干预方法

对于临床心理工作者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了解、遵循伦理守则。伦理守则不能只停留在纸面上，要成为行动指南，指导我们提升专业能力和胜任力。

——樊富珉



05　科学有序的专业心理服务的基石：危机干预伦理

樊富珉

在本章中，我将通过分享自己在危机干预中的一些工作经历，来谈谈危机干预和热线咨询中的伦理。

我的自我定位是在中国心理健康和心理咨询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先行者或者探索者。我已经有30多年的心理健康相关的工作经验。心理健康的服务有多种形式，我参与危机干预，尤其是重大的群体性灾难事件后的危机干预的个人经验，大概始于2003年的SARS疫情。

30年前，我在日本筑波大学心理学系学习心理咨询，有一门课是自杀预防。我当时去日本留学是带着问题去的：我对大学生群体中出现自杀现象不太理解，心存疑惑。他们是这么优秀的名校学生，享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这么难得的资源，历经艰难考进名校，为什么会自杀？带着不解，我开始关注自杀事件引发的危机。个人的灾难也是危机，只是影响的范围有限。美国哀伤辅导专家罗伯特·A.内米耶尔（Robert A.Neimeyer）的研究认为，平均1个人的死亡，会影响到其身边128个人，使他们的生活从此发生改变，并且对大部分人会产生负面影响，伤痛有可能伴随他们很久。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是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来势汹汹，病毒传染性强，影响面很广，几乎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改变了。在这种公众性的危机事件中，如何进行危机干预，在干预过程中如何专业、科学、规范地开展工作，就涉及我们要谈的危机干预的伦理问题。

SARS疫情暴发时，时任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北大钱铭怡教授组织我们开展心理援助热线工作。新冠肺炎疫情初期有记者采访我：“SARS是公共卫生事件，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也一样。那么在两次疫情中进行的危机干预或者整个心理援助方面，有什么不同呢？”我感慨万分。不同之处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这次疫情中的心理援助从一开始就非常重视伦理问题，注重从伦理视角规范、科学、有序、专业地提供危机心理援助服务。

本章主要讲三个方面。由于并不是所有人都非常了解伦理，我会：

·介绍伦理是什么，以及危机干预伦理为什么特别重要；

·分享我危机干预实践中是怎么做的；

·谈谈新冠肺炎疫情下的心理援助热线的伦理议题。

由于新冠肺炎病毒有极强的传染性，为了阻断病毒传播，尽可能避免人群聚集，居家隔离是对抗击疫情最大的支持。因此，疫情下开展心理援助工作主要有两种方式：心理援助热线和网络心理辅导。我将谈到，这两种危机时期的心理援助方式在疫情的特殊背景下实施，到底要考虑哪些伦理规范。



心理咨询与治疗伦理规范


伦理的定义


美国著名的咨询教育家杰拉德·柯瑞（Gerald Corey）认为：伦理是个人或团体用于衡量正当行为的原则。咨询伦理（counseling ethics）是指心理咨询和治疗中的工作规范和指引。通俗地讲，伦理就是在专业工作中提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什么情况下怎么做的规范。伦理对于每一个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来说都是基础要求，也是必修课。国外心理专业人员接受训练时，首先上的课是伦理，然后才会学理论流派、技术、方法。

北师大侯志瑾教授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伦理》的译者序中提到，几乎所有心理咨询和治疗的教科书后面都会附上伦理守则。在国外经济发达地区，专业的助人工作者如社工、心理咨询师、家庭治疗师等在工作中都有相应的伦理规范。伦理守则是一部“专业版的《圣经》”，专业的助人工作者不但要认真仔细拜读，更要在实践中去努力地践行。



专业技能与伦理规范


合格的助人工作者，包括心理咨询师、社工、教师、医生、警察，要想走得远、走得踏实，两个翅膀都要硬：

·伦理规范。学习和了解什么是伦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专业技能。掌握助人方法。如果仅知道什么该做，但是不会做，那么仍然帮不了人。

我国近一二十年来，心理咨询和治疗发展得非常快，海内外的学术交流、本土专家的创新，尤其是国家对心理健康服务的重视，极大激发了从业者学习专业技能的热情。但是，如果从业者只学习咨询与治疗的技术方法，缺乏伦理意识，最终仍无法真正帮助到有需要的人，甚至事与愿违，在未觉察的过程中伤害了人。这就像想学开车要先学交规，交规考试通过了才可以学驾驶技术，不懂交规就去开车，早晚会出事。在遵守交规的前提下，不断提升驾驶技术，才能更好地享受开车的乐趣和快感。



专业伦理的重要性


大量研究证明，心理咨询和治疗能有效缓解人们的内心痛苦，提高生活质量，但也有研究发现，有5%～10%的当事人在治疗结束后情况更糟糕。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原因有很多，比如当事人的问题可能比较复杂，不断恶化且难以处理，但更多的研究发现，这与治疗师的能力不足、工作中缺乏对伦理的敏感度、忽视对当事人利益的关照相关。所以，对于临床心理工作者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了解、遵循伦理守则。伦理守则不能只停留在纸面上，要成为行动指南，指导我们提升专业能力和胜任力。



符合专业伦理的行为


我相信所有从事心理咨询和治疗行业的专业人员，都心怀助人的善念。但是如果你仅有助人的动机，不了解伦理的规范，就容易做错事、帮倒忙、添乱。要做出符合专业伦理的行为，需要考虑个人的价值观、助人伦理的守则和你所服务的机构的规定，还要考虑当事人的福祉。要做出对当事人最有利的决定，需要考虑很多因素，这个过程是很复杂的。



中国台湾地区心理师资格考试中必考伦理


我们已经了解到伦理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要想从事心理健康服务行业，专业伦理应该是必修和基础。现在我国大陆地区已有多所高校的临床心理学教学中开设了伦理课，之前很多学校是不开设的，大家只是关心学了多少技术，对伦理却不够了解和重视。

在和台湾地区学者的交流中，我了解到当地在2000年前，由于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没有统一规定和资质考核，心理行业服务质量参差不齐。2000年台湾地区颁布规定：心理师包含临床心理师和咨商心理师，两类的课程大概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相似，区别在于临床心理师更多地服务达到心理疾病诊断标准的患者，如强迫症、焦虑症、人格障碍等；咨商心理师更多为普通大众中有心理困扰的人提供心理健康服务。要想成为咨询师，需要参加咨商心理师的考核，必须通过执业资格考试，获得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