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第三部分 器·助人者的自我成长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

员救火的动作有关,她在重现这个过程。我们观察到她做游戏时的表情严肃,动作僵硬,睡眠不好,表明她已经在潜意识层面感知到这个坏消息了。在儿童治疗师与他女儿建立关系两三天后,他女儿的情绪逐渐平稳,也愿意配合大人维持日常的生活节奏。女儿情况稳定下来,他也就放松下来。这时我们再走近他,谈他遇到的情绪困难,他对我们就比较信任了。

做危机干预不要一上来就期待对方打开心扉,告诉你他的创伤和情绪。他也在观察、评估:“如果打开了我的伤口,你能不能接得住,如果不能,我不会轻易打开,我会另找时间。”当然这是发生在潜意识中的,不是他故意的,这是一个人自发的自我保护。

[1] 指自我意识和当下是脱离的,像“丢了魂”一样。



一线医护人员到底需要心理干预吗


既需要又拒绝


我们一直在思考,新冠肺炎疫情的一线医护人员究竟需不需要帮助。我们有接热线的同行,通过热线真的去问武汉病房里的医护人员是否需要心理帮助,很多人都说不需要。还有的医护人员会说他们很忙,很辛苦,问我们能不能给些相关材料让他们有空时自己看。我的理解是,我们做危机干预,千万不能由于问一个人是否需要心理帮助时他说不需要,我们就以为他真的不需要。有些人不公开承认需要心理帮助,有很多原因:担心会被误解,特别是医护人员这个群体,需要感受到自己非常有力量,担心自己的软弱会暴露出来,影响形象和自己的力量感。他们常常不能用语言直接承认,但实际上他们肯定需要帮助,只是承受的压力确实很大,让他们在当时无暇顾及怎么处理自己的情绪与感受。



情绪不完全打开是为了能继续工作


想象一下,在我们给一线医护人员提供心理援助时,他们情绪完全打开会怎么样。一个人的情绪如果完全打开,不是想收就收得起来的,更何况医护人员还有很多任务要做。就好比在心理咨询中,还没建立关系,你就让来访者深层的创伤完全呈现出来,时间到了,他就不得不带着伤回去上班。其实来访者的情绪也不是能够轻易打开的,即使后来咨访关系不错,他主观意识上想去打开,也不容易真正走进情绪。对于一线的医护人员,需要的是非常简短、基本的理解和支持,表达欣赏、仰慕、敬佩等,让他们知道有人非常关注他们。要等他们从前线撤回来,有时间去进行梳理的时候,才有可能更深入地处理一些创伤的情绪。



过度牺牲是获得关系、认可的方式


危机当中很容易触发的一种反应:不顾个人安危地想去做一些工作。这里面是否有一些过度牺牲的意味?这个度把握起来非常困难。有时候自我牺牲是我们整个社会文化所鼓励的,是一种美德。有时候,在一种环境情绪的促动下,牺牲是会过度的。我们要对此有所意识和防护。对于一些在早年成长经历中有过度牺牲模式的人来说,这种过度牺牲(甚至说得难听一点——受虐),是获得关系、获得认可的一种重要方式。医护人员遇到的一些问题,包括职业耗竭,或卷入太深无法自拔,可能都与过度牺牲有关系。这样的人在创伤当中,特别容易被触动。



新冠肺炎疫情中的自我觉察和情绪回顾


在危机干预的背景下,每个专业人员也有自己的情绪。我一直在观察自己,理解了自己的状态,就也能理解别人。我们虽然不在武汉,但情绪反应也很强烈。很多人都被闷在家里,只能折腾自己,消耗精力,这是一种消化压力的方式,至少不要去折腾别人。我平时大概三五天才发一条朋友圈状态,这次疫情暴发以后,我每天发三五条。

每个人的情绪被触发的点不一样,有的人可能被早期阶段武汉的医护人员缺少防护所触动,情绪反应非常强烈;有的人可能被李文亮的事迹触动;有的人可能被韩红的捐助触动。每个人的触发点不同,其背后是每个人独特的风格。有的人可能对公平敏感,有的人对受委屈敏感,有的人对权威的压制敏感,当我们接触各种各样的情绪时,要了解到每个人的风格是不一样的。我们看一个人的情绪被什么激活,这些激发事件之间一定有一些共性。

在危机中,我们特别容易进入所谓的“偏执分裂位”——要么理想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要么走另一个极端,认为自己做什么都不行。回顾一下我们心理专业圈内,面对危机事件也有两个极端——一批人说我们一定要去前线做点什么,另一批人说别去了,去了反而会闯祸。相互贬低和攻击在危机干预的现场也特别容易发生,常常还没开始工作,攻击就已经开始了。

在汶川地震后,也出现了专业人员互相看不起的情况。例如,有不少“那个人就只是拿着红旗拍照片,在现场什么都没干”之类的言论。我们每个人都有弱点,我们往往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不能接受的部分,其实自己也有这一部分。我们越是不能接受自己有这一部分的事实,越是容易在别人身上看到这一部分,尤为刺眼。在亲子关系中,父母盯着、批评孩子的“缺点”其实都是父母不能接受自己也有的缺点,父母通过管孩子,好像自己也克服了缺点。这是我们在危机干预中特别容易撕裂的部分,会影响我们维持基本的自我功能。

面对危机,我们有很多自己局限的部分。我的体会是,在现场做心理危机干预,比如到疫区、灾区,直接面对受灾群体,我们所做60%以上都不是所谓的专业技术的实施和专业工作,而是组织协调工作。你一定要忍住,不要急着去实施什么干预技术,一定是要有所节制。

·60%以上的工作合作进行:与团队中其他专业背景的人互相协调,回应他们的需求,然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对身边的人有帮助的事,慢慢深入工作。

·特殊复杂个案:一些易感群体可能在受灾以前就有心理问题,可能曾经有抑郁、Ⅱ型创伤、人格问题等,那么在危机干预当中,就不单纯进行危机干预。可能需要发挥我们的心理咨询和治疗专业技能,做进一步的评估,提供针对性的专业帮助。

·允许暂时搁置:有许多事情我们一下子改变不了,可能需要暂时搁置一边。千万不要试图立刻纠正别人一些歪曲的认知。各种歪曲的认知,甚至一些极端的情绪,对一个人暂时的平衡都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即使我们不纠正这些认知,绝大多数人之后也能够自我纠正、恢复。

在危机的独特环境中,我们既要去共情、感同身受、情绪卷入,又要能够有效运作、自我觉察。在两者当中,寻找自己的平衡点,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够承受下来,我们每个人就都会有所成长。

我经常说:心理工作者怎么能有更好的专业发展?每次这样的危机干预工作你都去参与,去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工作,最后你的自我没有完全被破坏,那么几年过去,你一定会变得很厉害。没有被打倒说明你能够承受,也就是在撕扯中也找到了适合的位置。



Q&A 答读者问


Q:替代性创伤和发展性创伤、选择性创伤有什么不同?

A:“替代性创伤”我们说得比较多。我们比较少说“发展性创伤”“选择性创伤”,通常会说单一的创伤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