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创伤后成长：应对应激和压力的“双刃剑”

使用巫术，而是在现代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的支撑下助人。除了帮助别人，我们自己也应该生活得好一点。什么样算生活得好，就是我们一辈子要处理的问题。

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的前社长袁钟教授在参加2019年世界华人医师年会时说：“医生经常要面对痛苦、悲伤、鲜血、恶病质、死亡。常人无法做到，医生要有超常的品质——肃然而渗透慈悲，刚毅而浸润仁爱，抑制而涌动怜悯，自信而又谦逊，温柔而有原则，善良而有锋芒。”



应对应激与压力


助人职业有这么多危险，那么我们如何从长期应激与压力的“双刃剑”下生还，并生活得好一点？图4是一张德国专家森夫（Senf）教授展示给我们的图，图中黄色部分的压力、应激、创伤是把“双刃剑”，它的左边是如果我们应对得好，会促进神经生物学改变，大脑会变得更加坚强，会形成更好的应对风格（coping style）以解决问题。用精神动力学理论来讲，我们会用很多成熟的（副作用小、收益大的）防御机制来处理自己的问题并得到滋养、补偿和代偿。这些就是成长。“双刃剑”的右边则是如果应对得不好，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治疗师也会出现问题，比如与创伤相关的应激障碍等很多精神障碍。

图4　压力、应激、创伤“双刃剑”



职业倦怠、耗竭状态的发展过程


我们在疫情中都很担心：医务人员和英雄们会不会产生职业耗竭感？会不会垮掉？大家都很心疼他们。我也曾担心自己会垮掉。长期做服务行业、应急相关行业的人，身心健康会受损。这个过程像时钟一样嘀嗒嘀嗒地走，如果应对得不好，助人者自己会受到伤害。

我们可以把职业倦怠、耗竭状态的发展过程分为12个阶段，类比时钟上的12个小时。

·1点钟：我还可以。

·2点钟：更加投入。

·3点钟：忽略自己的需要。甚至废寝忘食，家里出了什么事我都能放下。

·4点钟：压抑内心冲突。心里有冲突和压力，我都可以无所谓地压抑下去。

·5点钟：对价值改释、合理化。遇到麻烦，我就找一些理由来合理化，说服自己不在乎。

·6点钟：越来越否认出现的问题。问题积累得越来越多，但我仍然否认，不处理。

·7点钟：退缩、放弃。产生明显的副作用，有很多事都不想做了。

·8点钟：可见的行为改变。

·9点钟：对自己个性失去感觉。越来越无法感觉到自己的需要，对自己的人格和价值观都麻木不仁。

·10点钟：内心空虚。

·11点钟：抑郁。

·12点钟：完全耗竭。

这一过程在环境不好、压力持续存在，并且没有人帮助、自己也不寻求帮助的情况下容易出现。我们最好努力让自己的职业倦怠与耗竭状态不要超过六点钟：当你已经不想干、不敢干的时候，可能就需要求助了。我们需要常常自省，因为行为上的表现我们能看见，但心理上的疲劳不容易觉察。我在疫情中似乎常常处在4～6点位置：睡眠特别多，体力要恢复，所以好多事情我都推掉不做。时常问问自己到几点钟了，助人者不能让自己因助人而打不起精神、不能自拔。



创伤后成长


经历创伤后成长，就像历经风雨，接受锤炼，再见彩虹。创伤后成长的内涵体现在四个方面：

·所经历的创伤事件具有一定震撼性。

·在与创伤事件进行抗争后，体验到积极的心理变化。不只有痛苦、悲哀、抱怨、自怜，而是去挖掘积极的意义。

·在经历创伤后，至少在某些领域的功能超越与创伤抗争前的水平，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成长常常与痛苦共存，有时候成长时的痛苦还会持续刺激我们。

经历创伤的人们，表现出与成长相关的积极体验，主要体现在三大方面：

·自我认知方面的变化。比如，之前总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而现在觉得是幸存者，并且活得不错。觉察到自己的力量和资源，有自我依靠感和效能感。对人类的脆弱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以前可能太轻狂，现在知道生命其实很脆弱。

·与他人关系的变化。比如，幸存者有更强的自我表露和情绪表达的意愿，想对人诉说。体验到人际的守望相助，家庭凝聚力增强，亲情更加牢固。对其他不幸的人会有同情、共情，会有利他的冲动。

·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会影响一个人的生命哲学。其实无论文化水平高低，每个人的生命哲学都可以体现在对“生命中什么重要”的排序。经历创伤后，这种排序会发生改变，幸存者会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珍惜时间，开始反思，对自己、对人生、对人性的认识会更加深刻。



应激后成长


图5是我看到过的一张关于应激后成长的图，总结得非常好。应激反应当中，先是惊慌，然后学习、成长。最外缘的部分是成长：顾念别人、帮助别人，献出才能，任人差遣，活在当下，聚焦未来，加强同理心，感谢和感激他人，活得喜乐，传扬希望，心意更新而变化，操练安心、忍耐，建立关系，培养创造力。

图5　应激后成长



幸福游戏


我在2013年做过一场有关“什么是幸福”的报告，报告中用了一张引自2013年7月的一期《时代》周刊的图片。这张图片我是在一次候机时发现，那一期杂志的封面文字很吸引我：“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What is happiness？）。正文里画了一幅类似迷宫的“幸福游戏”图：人从出生到老去，一生中要经历很多事情，迷宫中的每一格写有一些事，其中一些会让人喜乐健康，一些会让人觉得不幸福，都用颜色标示出来。蓝色是对幸福不利的事，颜色越深越不好；红色则是对幸福有好处的事，颜色越深越好。我们通常习惯讲生活方式，这幅图中则列举了哪些事对幸福和长寿有好处。例如行善、捐赠、义务劳动，助人者会更幸福；有信仰、崇高感、敬畏感、神圣感的人幸福感强；运动、静心打坐、练瑜伽，动静结合会让人比较幸福。

助人本是有利于幸福和长寿的，但我们助人者要时时注意，避免崩溃、耗竭，像点燃的蜡烛烧尽了自己。助人者要好好地活着，活长一点，活好一点。



我的成长经历：看淡生死，勤勉奋进，踏浪前行


非典型医学生的选择


如果从社会环境给予的条件来讲，在同辈人里，我的成长其实是相当顺利的。我的灾难、苦难、委屈主要来自职业工作，所以我没有什么抱怨，总体上很积极乐观。

我原本没想过要当医生，从医有点偶然。不过回想起来，这种偶然里有一些必然，特别是选择当精神科医生，与我儿童时期的经历有关系。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