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寻找“天堂”文兰

代表了哪种定居点？人们难免希望将其直接等同于莱夫斯布迪尔，这就能干净利落地解决维京人的文兰在哪里的问题。不过，这个地点无法回答《格陵兰萨迦》中认为应该位于这里的霍普和斯特拉姆峡湾在哪里的重要问题。两个最大的建筑物中都在房屋的一端有一间私人卧室，这暗示了定居点中有人有着精英的地位，全体船员和他们的船长也许就居住在这里。纺轮的发现表明在这个定居点中有纺织活动，这种活动是妇女所独占的，这意味着无论是哪群人在兰塞奥兹牧草地生活，都有可能将他们的家庭一同带来了。

这些都显示了这是一次殖民活动，不过遗址的其他方面表明了这里是比较暂时的居住地。房屋都没有任何维修的痕迹，虽然有些房屋最后毁于火灾。草皮建筑物的屋顶一般至少20年就需要维护一次，而兰塞奥兹牧草地的房屋没有经历过这一修补工作，这意味着他们居住时间最长也在20年左右。兰塞奥兹牧草地的定居点的持续时间不长的进一步证据是那里没有任何长期定居情况下一定会有的公墓，而且遗址的垃圾堆规模较小。

在这个遗址中发现的铁渣和沼铁矿的总量只有6—7磅，如果有连续几个季度的大规模量产的话，很明显不会只有这么少，不过这个量差不多就是修复一艘船所需要冶炼的量。出土的大量铁钉和铁铆钉几乎可以肯定来自一艘船只，这也足以支持这个理论。一些铁钉上甚至有裂痕，这表明人们曾经用凿子将它们从本来钉着的物体（大概就是船只的木材）上拔了下来。59此外，即使在兰塞奥兹牧草地有一些妇女，在遗迹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牛棚或谷仓。如果北欧人带着家眷来到纽芬兰，那么他们似乎并没有将牲畜也带到这里。

让人着迷的是，在这个遗址中还发现了三个灰胡桃的残余物，这种果实的生长范围的最北方在新不伦瑞克省的圣劳伦斯河流域，野生葡萄也生长在差不多同样的范围内，这暗示了兰塞奥兹牧草地的维京人一定已经向南进行过航行。对遗址中的木头最初进行的放射性碳年代测定的日期大概在10世纪，由于一些木材一定是浮木，或者是在几十年前就被砍倒并且存放在纽芬兰的，这和从萨迦推测出的对文兰的航行在1000—1020年之间不完全一致。随后的放射性碳年代测定将时间精确到了980—1020年，60和萨迦所说的几乎完全一样。

兰塞奥兹牧草地似乎更有可能是前往文兰的其他地方的补给站或者必经之地，而不是殖民的目的地。格陵兰附近的海冰情况决定了在仲夏之后几乎不可能出航，因此为了防止出现船只搁浅，从文兰出发的回程航行只能在10月之前完成。从格陵兰要航行两周的时间才能登陆兰塞奥兹牧草地，显然将这里作为一个探索文兰其他地方的安全基地十分明智。这难道意味着在北美东海岸还有未发现的更大的维京遗迹？在兰塞奥兹牧草地的建筑物中能容纳的人口估计有70人，61由于格陵兰殖民地的总人口也只有400—500人，62如果有第二个这样重要的定居点的话，那么格陵兰就要出动三分之一的居民去文兰殖民了，这似乎不太可能。不过另一个可能的小型中继站被发现了。2012年10月，加拿大的考古学家帕特里西亚·萨瑟兰宣称在巴芬岛的东南海岸上的唐菲尔德河流域的考古发掘中出土了磨刀石和青铜碎片，在里面还嵌着熔化的铁。当地的原住民不会冶炼这两种金属，不过格陵兰的北欧人能够生产它们。在唐菲尔德还发现了和当时的格陵兰的纺织物类似的纱线的碎片，可以说明在巴芬岛出土的建筑物也许是一个永久的维京贸易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许可以认为唐菲尔德流域有北美的第二个维京定居点，不过，究竟有多少维京人生活在那里，他们生活的时候是什么时代，他们在那里进行的是长期贸易还是季节贸易，这些都是未知的。

一些迹象则至少表明，兰塞奥兹牧草地的一些居民也许来自冰岛。考古学家发现了由来自冰岛西部的碧玉构成的5个点火器（像燧石一样打出火花来点火的工具），4个同样的工具是用格陵兰的碧玉做的，还有一件工具中的矿石来自东南方向有150英里之遥的纽芬兰的中部（它暗示了我们差点不会知晓的一系列前往内陆的探险）。不过，即使有一艘或两艘船只的船员来自冰岛，也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文兰的地位依赖格陵兰，否则在11世纪早期不会有足够的人力来维持这些定居点。

萨迦中出现的三个不同的地名（莱夫布迪尔、斯特劳姆峡湾和霍普）的确造成了混乱，而且这些地名提醒我们文兰的确是一个地区，而不是任何特定的地点。《格陵兰萨迦》中的斯特劳姆峡湾和《埃里克萨迦》中的莱夫布迪尔是否是一个地方是不明的，随着对霍普的位置的探索，这一问题已经在许多重要的研究中被反复讨论过了。斯特劳姆峡湾可能在的地方包括兰塞奥兹牧草地本身和纽芬兰南部的阿瓦隆半岛；研究者们将霍普定位在位于兰塞奥兹牧草地以南120英里的遥远的格罗斯莫恩半岛的圣保罗湾，以及哈德逊河。63

至于美洲的维京人殖民地在什么时候消亡的，是以什么方式消亡的，这一图景则相对清晰。萨迦和兰塞奥兹牧草地可以证明，从莱夫在文兰的第一次登陆到最后一次探险航行之间的时间是20年左右，而且随后就没有过大规模的探险行动。这并不意味着在1020年之后就再也没有维京人拜访过文兰（或赫鲁兰、马克兰），书面资料和考古挖掘都能证明他们依旧有所活动。对格陵兰北欧遗迹的被掩埋船只残存木材的分析表明，10个样本中的6个是落叶松，这种植物不生长在格陵兰，却是北美的原生物种。64此外，在格陵兰的西部定居点的沙下农场65里的棕熊皮和黑熊皮上，找到了北美野牛的毛发和纤维的碎片，这也只能是来自北美的。缅因的便士也是维京人和当地贸易者之间的联系至少持续到11世纪中期的证据，不过更合理的想法是，它是从亚北极区的埃尔斯米尔岛一路经过多次贸易才来到那里的，而非来自在文兰进行的直接贸易。

在文献资料中，我们只有一份隐晦的资料提到埃里克·格努普松主教在1121年前往了文兰，在之后还有一艘格陵兰船只在到达过斯特劳姆峡湾的外围地区后于1347年抵达了冰岛。这艘格陵兰的船并不大，《冰岛编年史》的作者特别强调说，即使是冰岛最小的船只也比那个大，不过根据记载，在它被吹离航线的时候，这艘船正在前往马克兰。这次探险的目的并没有被记录下来，可以合理地推测它是去寻找木材的。根据《文兰萨迦》，马克兰有丰富的木材，如果没有这个资源，那么格陵兰的北欧人将不得不去依赖浮木。无疑，还有其他的从格陵兰到北美的航行未被记录下来，如果这艘船最后没有到冰岛的话，我们就不可能注意到1347年的这次探险活动。一些航行活动也许在之后还在继续。不过这样想的话十分有趣：在维京人第一次登陆北美的350年之后，哥伦布“发现”美洲的150年之前，一群登陆的维京人有可能依旧在通过一种单调的活动——砍伐树木来获得木材。

1See edition in The Vinland Sagas （translated by Keneva Kunz, London 1997）.

2See‘The Date of the Composition of the Saga of the Greenlanders’ by Jón Jóhannesson（translated by Tryggvi J. Oleson）in the Saga-Boo